落葵有些发楞,自从师父去世后,已是十多年无人为自己做过饭。她默默地坐下,默默地抿了一口粥,又抿了一口粥,突然地,就哭了。
他的指尖轻划过她的脸庞,泪珠随之抹去,象所有疼痛都被抹去一般。
本来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然而,这一日日的,她帮他挽发,长长的黑缎般的发;她为他修指甲,青白色月牙般的甲;她喂他吃石榴,他吐核在她手中,干干的米粒样的核。突然地,她发觉也许自己再也无法适应从前独自一人的时候。
于是,她与他说起“以后”,他却默默,如同这默默的夜,无尽伸展着悲哀。
落葵是个聪明女子,聪明到不该问的都不会去问。
落葵也是个内向女子,内向到该问的也都从来不问。
比如,他怎会突然出现在深谷,他道是失足,却不见有半点伤痕。
比如,他为什么对药理如此上心,为什么热衷于各种草药的鉴别、配置。
比如他明明说是要入京寻亲,却丝毫没有赶路的急迫,也从未提及家人朋友的过往种种。
那扇门他没有敲,已翩然而至。
有时,落葵也想,假若他就这么住下了,长久的,永远的,其实很不错。渐渐地,她十分盼望离别的那天一直那么遥遥无期。
第8章 情毒
终于,在那个冬末,无垢笑脸盈盈道:“就快要春暖花开。”
如果万物俱归于尘埃,那又何必记取。所谓的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始终无法参透,明明是一无所有,怎么还会大喜大悲。
终于还是要走,无垢淡淡告知,依然是和暖的笑容,象在诉说一件寻常的事情。落葵垂着头,一片青叶落上手背,他借机握住,然后放开。
幸福总是在获得后开始疏离。
如往常的,无垢拉着落葵到山间游玩,说是游玩,实际是采集草药。落葵一直纳闷,一个如此闲散的人如何会对药草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兴趣,临近分别,他采集草药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然而,落葵仍未将疑问问出口。
是啊,既然没有以后,又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本来以为有当然的长久,比如春日花间的徜徉,初夏香糯的端午,深秋的桂黄月明,虽无诗人,亦无龙舟,仍会多么欢喜。
只是,对于情爱,落葵只觉无能无力,又十分笨拙,只道万事皆归简单,哪里猜得透背后的愁苦。
不敢说爱,怕说的时候满身颤动。
一如过往的日月,无垢将脸埋在黄昏的慵懒中,睡得安详,仿似没有什么已改变。落葵淡淡地叹了口气,翻找出他的长衫,松动的扣,破旧的衣角,一一打理,叠好,放在他随身的包袱里。
包袱的角落,躺着个碧绿的瓷瓶,她随手拿起凑近闻了闻,有一股极淡的异香。
她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有些不妥,便悄悄打开瓶盖,用银簪挑起少许,却发现,银簪迅速地变黑。
是那种死亡的黑色。
翌日一早,无垢来邀请落葵踏青,说漫山的桃花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