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觉地蹙着眉,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缝,先入眼的是地面。

不知是否是直觉使然,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抬起眼帘,看到正前方那人的靴子和下摆。

那人坐在一个宽大的乌木椅子中,只看那人素白色的下摆就知道剪裁绝非出自庸手。

我忽然心如擂鼓。

我的心被提了起来,提到很高,很高,仿佛提到了凌霄之外。

我猛然又垂下眼帘,望着地面平复着呼吸。

那右前方的主人道:“人给你带到了,我先走了,啊对了,你不要太过……万一吓跑了他……”

正前方那人沉默着,直到传来一声茶杯放在桌上的轻响,那人才冷冷道:“他不敢。”

我呼吸一窒。

一颗心从凌霄之外再到万劫不复,竟然只要一瞬间。

今日之事再如何曲折,我都不曾,不敢,也不愿往他身上想。

纵然他的空棺是我亲眼所见,但那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也从来不敢奢望还能再见他一面。

不,不是奢望,是即便可以,我也不愿再见他。

我不自觉踉跄着退了两步,霎时大悲大喜,无可名状!在这一刻,我只想要紧紧抱住他,纵情放声大哭一场,告诉他我有多么想念他,想到痛入骨髓,不能自已。

我与他的距离,不过十步。

然而这区区十步的距离,当中隔着十载的风雪苍茫,我却不能走上去,不能对他迈出这一步。

我没来由地想,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还不如那日死在金殿前清净。

怙恶不悛、功败身死的乱臣贼子,也好过以这今日这般潦倒落魄模样站在他面前……

只是……只是我还是太贪心了些,还是忍不住想再看他一眼。

谢时洵倚在宽大的乌木椅内,我一边战栗着一边偷偷抬眼,却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的目光一如多年前深邃冷冽,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庞大威势来。

我承不住这样冷锐的打量,不堪对视,立刻又垂下眼帘,我莫名将右手向后藏了藏,掩在袖内,心中却酸涩地忖着: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变……他没有变,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啊!!

一时寂静,不知何时,我的脊后衣衫竟湿透了,布料黏在脊背上被风一吹,更是彻骨寒冷。

“多年不见,你的本事见长,脾气也越发长进了,”他平静道:“难道还要我重新教过不成?

他一开口,我心神一敛,浑身本能地颤了颤,恐慌之间,下意识像十年前那样,抬头去看他的神色。

我颤抖着望向那平静无波的面容,身形控制不住地一寸寸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