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我在院中骑马,遥遥看到长廊檐下,绿雪抱着我换下的衣物不知要去哪里,正巧与苏喻走了个对面。

苏喻停下脚步,轻轻颔首问了好,又与她不知说了句什么,便作势要接过来,哪知绿雪毫不领情,当即冷笑了一声便径自走远了。

见到这一幕,我笑得前仰后合,驱使着马儿一路小跑过去,对他道:“苏大夫,你很像被婆婆嫌弃的新媳妇儿啊。”

苏喻立在原地,闻言一怔,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也渐渐露出解嘲的笑意。

我又道:“怪不怪我?害得你也被圈进来了。”

苏喻依旧笑着,却难得带了几分脾气,道:“明知故问。”

不知不觉已到了深秋,天气一冷,我的背伤犯得便勤了些,不知苏喻是怎么和明澜说的,竟着人在后院引了个温泉出来,供我纾缓旧伤。

对这玩意儿,我本只拿它当浴池用,可是到了近来京都府的天气又如同往年一般连着阴了几日,我吃了许多苦头,无奈之下只得依着苏喻的医嘱去泡温泉。

雾气氤氲环绕中,我倚在池壁上,咬牙忍耐着那如同附骨之疽的痛。

月上中天,余光中帷幔忽然一动,我转头望去,只见苏喻一手端着托盘进了来。

我总觉得我与苏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默契,大多能用眼神交流的,就很少说话。

他向我投来安慰的一瞥,整理了托盘上的几瓶药酒,去换了身白色浴袍,也步进温泉池中。

不等他开口,我便乖乖走到池浅处,伏在池壁上等他。

苏喻这个人看起来文弱,但其实手劲不小,他拨开一瓶药酒,从我的颈后浇了下去,一手不轻不重地在按着涂抹开来,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推拿到哪里,哪里的伤痛便轻了些,几次下来,我便连身体本能的抵抗也没了,顺从地低下头抵在臂弯中,轻轻道:“再重一些……”

“……嗯。”苏喻应了一声,果然不再留力,我长舒一口气,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下地向前轻耸着。

这是一种很痛的舒畅。

比起绵延阴冷得仿佛沁在骨缝中的疼,苏喻给予我的痛实在好受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苏喻停了手,我迷迷蒙蒙间回过头,却见他也在望着我。

我与他的黑发飘散在水面上,纠纠缠缠,分不清哪一缕是我的,哪一缕是他的。

他却分得清。

苏喻的手指潜入水中,准确地捞起一缕黑发在他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