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面孔长得很秀气,人也瘦,只比娄怀玉高一点儿,却背了个足有半人高的木盒子,看起来几乎要将人压弯了。
那人一路上大概走的累了,喘得厉害,看见娄怀玉一边喘一边笑一边说:“你就是娄老板吧?”
“你好,我叫周良,”他兀自说下去,朝娄怀玉走过来,自报家门,“我是戏团里原来唱花旦的,今天劳烦您了,我好歇力。”
娄怀玉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过去,叫小东赶快帮着些,也打招呼:“周老板。”
“怎么还亲自过来,搬得什么?”
周良喘气说:“山口先生说临时搭的后台漏风,你身体弱,让我带着家伙过来你房间和你一块上妆。”
“山口先生对你可真好。”周良又说。
要是别人,娄怀玉就要觉得对方是故意的了,但周良人长得好,眼睛大大亮亮的,清澈地没有杂质,很难让人觉得他在阴阳怪气。
因此娄怀玉只是心情复杂地看了床后一眼,没说话。
他帮着周良把东西放下来:“那也来的太早了,不是晚上才开始?”
他们唱戏上妆是要些时间,但也不至于要上一天,况且越剧不似京戏,妆不厚的。
周良闻言就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娄怀玉看他偷偷看自己几眼,才小声地说:“山口先生…说,说我看着和娄老板身板差不多,怕我也冻着。”
他顿了一下:“也让我看看你的院子,看看喜不喜欢。”
周良看起来年纪很小,说完就红了脸,垂着头看地面,不敢看娄怀玉。
看起来只是害羞,但看不出到底开不开心。
娄怀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方才生出的一点,对山口的愧疚又很快地没了。
山口或许是对他不错,但这个不错有私欲,不代表他真的是个温和的日本人。
不代表他手上没沾着人血。
也不代表娄怀玉有多么特别。
周良看他半天不说话,战战兢兢,都用上敬语了:“您生气了?”
“没有。”娄怀玉笑了笑,问他,“那你喜欢吗?”
“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周良低声说,“这个世道,我们臭唱戏的,要是有这个福分,不用东奔西走,受人欺负,有床睡,有饭吃,就很好了。”
娄怀玉沉默一会儿,才轻声道:“这样啊。”
如果不是有别人在,他真想去床后把时季昌抓出来,问问他,是不是这样。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