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平日里仙风道骨,看着像他师父一样内敛,骨子里倒真有点忠臣良将的潜质,除夕那天晚上苦口婆心地劝了宁衍半晚上也没见陛下回心转意,干脆怒从心头起,一封家书送去了帝师手里——告状去了。
江晓寒收到传信的时候,捏着那字条对着烛火看了一炷香,然后神态自若地将其搁在烛台上一把火烧了,什么也没说,也没给景湛回信。
“说起来。”江晓寒自己挑了个话头,笑道:“陛下之前不是还去信问这一路的见闻吗——前些天昆仑大雪封山,也没法去镇上采购。山中储存的粮食不够,阿凌吃了好几天的烤肉和鱼汤。”
“是吗。”宁衍果然有了些精神,也跟着笑:“那她可亏嘴了。”
“确实。”江晓寒说:“所以回来的一路上还吵着要来陛下这蹭吃蹭喝。”
“叫她来。”宁衍大方道:“她能吃多少东西,最不济把阿湛那份扣下来,都给小妹。”
这几个孩子之间自有他们的相处之道,江晓寒通常不太插手,也甚少管教。他与颜清在一起久了,逐渐也染上了些“随缘”的习性,大多都是顺其自然。
“不过老师说起大雪封山之事,倒让朕想起一遭事。”宁衍话锋一转,说道:“去年冬天年节不大好,冬日里雨雪甚多。安顺、永州、九江几府皆遭了雪灾,好在情况并不严重,损毁的房屋数量不多,也没伤到人。”
“臣一路往昆仑去,听说了这件事。”江晓寒说:“冬日里雨雪一多,难免结冰,一些条件稍差些的农户家里没有砖瓦房,大多都是木架油毡和稻草垒起来的,若是结冰,很容易压垮。”
“去年雨雪没连成片,是不幸中的万幸。”宁衍说:“但这给朕提了个醒,后来朕查阅了户部的账册,做了个沙盘,发觉国库中钱粮虽看着丰厚,但实际上不过是个空架子——每年的军饷一发,国库便空了大半,等到秋日收成之后才重新显得丰盈。”
江晓寒何等剔透一个人,当然明白宁衍的言下之意。
但他并未直截了当地点明宁衍的心思,而是反问道:“陛下是觉得,国库的钱不够使了?”
宁衍未曾回答,而是接着说:“现今为止,国库在自行运转的同时,还能有些结余——可若哪天忽然出了些事儿,一笔赈灾款出去,国库这些钱就要掉链子了。”
历来治国,人,钱,粮和兵权都是帝王眼里的重中之重,值得操一辈子心。
江晓寒只听他露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心意,便明白了宁衍为何要挑在这时候请他去暗访两府。
钱财从哪来,商贸固然占了许多,但归根结底出自于土地。
——宁衍是盯上那些还未曾收回的封地了。
“确实。”江晓寒略略颔首,说道:“臣去往昆仑时,也正巧路过了九江,九江府倒很是财大气粗,前脚下了几天雪,后脚便往府仓囤了粮……到底是自负税收的地儿,花起钱来也没那么大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