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推开卧房门时,宁怀瑾并未歇晌,也没在看军报,而是正站在宁衍的书桌前,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什么。
书桌上正摊着一幅未画完的画,有大半个书桌那么长,半副卷起来,半副摊在桌面上。看起来宁衍应该是刚落笔不久,镇纸还放在画纸一角,毛笔也没有架回笔架上,而是顺手架在了麒麟镇纸的脖颈凹槽上。
“怀瑾看到了?”宁衍笑着说:“还没画完,早着呢,乱七八糟的底色铺的不好,可先别看了。”
“哪里。”宁怀瑾说:“看着很好。”
宁怀瑾并不是恭维之语,许是年岁小的缘故,宁衍眼界宽,灵气足,笔锋又锐利,工笔画起来比满天下最负盛名的画家还要强两分。他书案上这幅大漠孤烟虽只画了个轮廓,但也隐隐可见其布局玄妙,甚有大家之风。
“是吗。”宁衍开怀道:“那若是怀瑾喜欢,等我将这幅画画好,就送你。”
宁怀瑾点了点头,说道:“好。”
宁衍平白无故送出去一幅画,自己倒是很开心,脱了外衫往床榻上一坐,顺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捞走一块绿豆糕。
“玲珑来找过你了?”宁衍问。
“找过了,也都说清了。”宁怀瑾将书案上那副画重新盖起来,自去洗了手,接着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三哥和阮茵敢起事,不过是仗着家里那位携祥瑞而降的世子。”宁衍刻意隐去了自己绝后的事,只字不提寒毒的隐患,只借着宁铮的由头说:“我年轻,也无后,所以他们才敢动这个心思——只是宁铮和阮茵敢动这个心思不奇怪,但宁铮的那位继室也敢这样跟着宁铮胡来,也算是胆大包天了。”
“那位继室不是京城人士,是宁铮在属地续的,似乎是他从前的下属之女。”宁怀瑾说:“这些女子,大多没什么主见,加上宁铮又是亲王,丈夫和身份地位两座大山压下来,就算她不同意,想必也没什么话语权。”
“这倒没什么。”宁衍不以为意:“只要是有血有肉的人,那必定会有自己的脾气,只看戳没戳到痛处去。”
“你的意思是?”宁怀瑾问。
“宁铮必定是许了她什么东西,或许是这个儿子的,或许是给她的。”宁衍说:“我更倾向于前者——宁铮要拿这个儿子做文章,日后就必定要抬举他母子俩。”
“但宁铮自己不是傻子,他那‘祥瑞’怎么来的,他自己自然清楚。”宁衍说:“若我如法炮制来这么一出,就算民众不会愚昧到两样都信,起码他那个‘祥瑞’也就不值钱了。”
“所以,若那小儿再无这等用处,宁铮便会将重心转移到别的地方。”宁怀瑾说:“或许是他更大的嫡子,也或许是前线。”
“三哥本来就有嫡子女,这样一个孩子出来,年岁虽小,却身挂祥瑞之名,我不信他家后宅就是其乐融融,大家都没什么异心。”宁衍说:“何况三哥是要造反,万一成了,以后还涉及太子之位相争——这中间水可就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