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从假寐中睁开眼睛,他从方才起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时,便猜测是宁铮来了。
黑沉沉的院落中亮起了几处火光,明亮的光晕透过薄薄的封门油纸映进柴房中,宁衍缓慢地坐直了身体,不着痕迹地掸了掸衣摆上的浮灰,将受伤的右手拢进袖中,好以整暇地等着人进门。
秦六没像以前一样躲出去,而是悄无声息地蹲在房梁之上,将呼吸放得轻柔绵长,整个隐在了房柱后深重的影子之中。
宁衍与宁铮也算是多年未见,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宁衍脑中几乎闪过了无数种开场白,只是当宁铮当真从外头推门而入时,宁衍依旧不可避免地愣住了。
宁衍:“……”
江凌落后宁铮半步,一进门就跟宁衍看了个对脸,视线相交间,宁衍眼里的惊诧差点没藏住。
不管江凌再怎么做男子打扮,故意将自己的眉眼弄得粗糙,偏偏宁铮这样多年不见的陌生人还行,想骗过宁衍,那是痴人说梦。
宁衍千算万算没算到江凌,当场愣住了,一时间还没想明白江凌怎么跟宁铮站在一起不说,心里先是没来由地涌上一股心虚。
——就像是闯祸被人当场抓了现行一样。
房梁上的秦六也蒙了,不由得往下探了探身子,认真地端详了江凌半天,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什么易容痕迹。
宁铮显然会错了意,他瞧着宁衍满脸的“惊疑不定”,心下不由得大为满意。
门外有近侍替宁铮搬了张宽大的太师椅进来,宁铮抖抖袍袖,从容地在宁衍面前落座,含笑道:“小六,近来可好?”
宁衍一时没有回答。
他还在心里纳闷,本应该在京城的江凌怎么突然摇身一变跑到宁铮身边去了——合着秦六先前跟他说的那个“奇人”,就是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妹吗。
宁铮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伸手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江凌,颇为“好心”地道:“小六,听说你在本王这做客,国师放心不下,非要来看看——现在见了面,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宁衍忽然明了,他再一打量江凌,才发现对方身上的衣料纹饰可不是与景湛颇为相似。
——原来如此,宁衍想,合着江凌是接着景湛的名头出来坑蒙拐骗,才将宁铮骗了个正着。
思及此,宁衍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若不是他年前跟江晓寒打好商量将阮茵关进了皇寺,那只要宁铮往京中送封信,江凌的身份便会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