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定江山+番外 顾言丶 1585 字 2024-03-16

“那时候皇叔还没有我现在大呢。”宁衍开了句玩笑:“怕不怕。”

“没来得及。”宁怀瑾实话实说道:“当时心里绷着一根弦,等到后来这根弦松下来的时候,万事已尘埃落定,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是我当时怕。”宁衍说着转过头看向亭外,他一贯如此,每次要掏心挖肺地说些什么时便习惯性撇开目光,无论是看天看地还是看手边的零碎物件,总之是不会跟宁怀瑾对视。

“那时候皇叔在外头处置大局,我要在父皇身边尽孝,于是一步也不能离开。”宁衍说:“我当时满心满眼里还记得四哥被一箭穿心的场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就发现连父皇也不行了。”

“他当时拉着我的手,我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眼睁睁看着他眼里最后的那点光亮熄灭。”宁衍说:“他最初是说不太出来话,后来连人也看不太清了,只是拉着我的手一直攥得很紧,直到最后都没松开,像把铁钳似的,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宁怀瑾从来没听宁衍提过这些事。

十几年前,先帝驾崩那时候他也才十六岁,为人处世还不像现在这样有底气,许多事都是硬着头皮顶着,面上看着进退有度,沉稳端方,其实心里也一刻不停地打着鼓。不过是碍于身后站着尚且年幼的宁衍,才咬牙逼着自己扛事儿。

只是那时候他到底年轻,许多事顾忌不到,当时只顾着维持局面,现在想来,确实把宁衍忘了。

——当时宁衍那样小,一下子没了哥哥和父亲,想必心里也不是毫无感觉的。

“是我当时没顾忌到。”宁怀瑾心疼地道:“我当时应该先将你安顿好,不叫你多看这些。”

“我不是怕这个。”宁衍伸手过去,握住宁怀瑾的手腕轻轻捏了捏:“当时父皇病重,我早知道父皇有那么一天。我只是……”

宁衍极轻地苦笑一声,将后面半句隐了,不知是不想说,还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只是后来父皇停灵时,我日日给父皇守夜。”宁衍说:“那几天,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父皇的灵柩身边,眼睁睁看着他的干枯瘦弱的身体瘦弱下去,几天之内就变成了一具空壳——他脸色青白,身体被厚重精致的帝王丧服盖着,就像是一片枯叶,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逐渐腐朽的味道。”

“那时候父皇的灵前来来往往,片刻不得闲。有宗亲、朝臣、后宫的妃妾,还有满宫的下人都跪在外头,穿着丧服,一个个哭声震天。”宁衍说:“可我当时转头看过他们时,却发现他们一个个脸上的惊惧和担忧之色远远大过悲戚,哭倒是哭得泪流满面,可也却不知道究竟在哭什么。”

“从那时候起,朕就在想……”宁衍自嘲地笑了笑:“在想……朕绝不要过先帝那样的日子——到了了孤家寡人一个,走在黄泉路上孤零零的,在望乡台上回头时都听不见一句真心的哭。”

宁怀瑾越听越心疼,恨不得把时间倒回十几年前,从宁宗源的灵前把宁衍抱走。

当时宁怀瑾不是没担心过宁衍,只是当时宁衍掩饰得太好,他虽然在灵前会哭会掉眼泪,但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答谢宗亲,接见朝臣,哪一件事都做得进退有度,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