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像个披着皮囊的怪物。
杨雍沉默地看,直到演职员表缓缓滚动,依然心情平静,巨虫则悄无声息挪近了他怀里,被手臂环住,翅膀收在身侧,间或微微动弹。它怕自己身上锋利的地方会弄伤对方,所以在如此接近的时候分外小心,收敛了棱角。
但虫对其他人类不感兴趣,哪怕刚才陪着他看那漂亮的女人拥抱、亲吻,或者男人脱去上衣操控除草车,露出肌肉,它一概无视。杨雍不能判断到底是这家伙被困在小地方无所挑剔,还是从一开始便口味特殊——他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瘦,浑身上下也没长什么肉,连臀部都很平。在性爱上也很难评价,毕竟他不会也不可能亲自见识别人的柔软多汁,而虫自身就是个深邃的秘密,怎么可以暴露人前?
如蒙帷幕,处处有疑虑,他们偏沉溺其中。
杨雍又查那位女演员的生平,发现她原来早就去世,就在电影上映后几天。据说她确实也婚姻失败,精神不对劲很久,时清醒时疯狂拍摄完这部遗作,导演是她的好友。网上对电影的评价褒贬不一,大多立足当代人的角度,只有一句入了杨雍的眼。
那人说:“疯狂又浪漫,多情又庸俗。”
明明这是一部脱离现实的怪物片,故意恐吓,他却由始至终视之为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
或许这世上真的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人和非人,即使他们觉得不存在地外生物,但有那么一些人爱着用了多年的物件、水仙花的画像甚至是经过某条小巷时瞥见的模特手臂。他们游离在正常人群之外,却又日复一日假装普通,珍惜背地里的狂热。为此,总值得付出代价,比如系上领口的纽扣、长袖遮掩的痕迹或者更多……
隐藏即发泄。
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躲起来。”杨雍推了推巨虫,起身,轻轻把门推开缝隙,“您好?”
是鬓发发白的老太太,在她身后,站着那天来借蜡烛的男人,他正一脸尴尬:“您,您好。我们家炖多了汤,我妈盛了一些,想谢谢您……”
老太太笑眯眯把塑料碗递过来,有盖子,可以模糊看见滚着热气的汤,嘴里说着杨雍听不懂的方言。
男人又赶忙解释:“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您尝尝吧。”他顿了顿,换成家乡的语言对母亲说了几句,老太太便走回来,眼神里还是慈祥的笑意。
杨雍很少被长辈这样细致地对待,并且彼此没什么交集,有点失措,只好点了点头,手指在碗边按紧了些:“谢谢。”
于是他们满意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