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春扭头,歪嘴露出两粒尖尖小虎牙,冲陈景明笑。“看来伪装身份还不够,真正需要易容的,明显是陈大御史你啊!”
陈景明微微发怔,抬眉望着他,抿了抿薄唇。
“你瞧,这些人摆明了就是卢阳范家派来的刺客。”郝春以为他也在琢磨这起子流寇的事儿,龇牙咧嘴调笑道:“你在长安打死了范勋,他们派人来杀你,挺公平。”
陈景明又抿了抿唇。“我并没打死范勋,用的只是寻常棍刑,照常理,不至于死人。”
“陈大御史,你还真是天真啊!”郝春大笑着握住那把刻着卢阳范家族徽的钢刀,在日头底下轩眉扬目。“人是在你深夜提审后死的,如今这淌子浑水,哪怕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还非得和他们掰扯范勋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景明冷笑了一声。“按常理,大理寺那头也该有狱卒仵作同去验尸,不是我杀的,我便不认。”
郝春眯起一双被猪皮胶黏住的丹凤眼,笑不嗤嗤地望着陈景明。“你也说了是按常理,可遇上不和你个书生讲理的,你怎么弄?”
……没得弄。
陈景明承认郝春说的对,但他嘴里依然冷笑着道:“怎么着,侯爷这是悔了?”
“我悔啥?”郝春一愣,满脸莫名其妙。“这干小爷何事?”
“卢阳范家派人追杀于下官,”陈景明依然垂着眼静静地道:“侯爷一路与下官随行,怕是这种明里暗里刺杀的事儿,少不了。侯爷若是嫌麻烦,或是后悔赔下官一同出长安,还来得及。”
“啧啧,”郝春挑了挑浓眉,被陈景明黏上去的假胡须抖了抖。“你当小爷我是谁,嗯?小爷我亲手杀过的人,那是数以千计!就这种不上台面的小毛贼,不是小爷我吹啊,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帮杀一帮。我怕啥子麻烦?”
只字不提先前牛山带着一群人冲入破庙时,他是怎样张皇失措,背起陈景明就逃。
陈景明薄唇微勾,露出些许不明显的笑意。
“此去江南,约莫还有个把月。”郝春倒是难得沉吟了一瞬。“咱就一头毛驴,还让蓝湄给骑了。不成,得给你弄匹马来。”
陈景明也顺着这节想了想,随后摇头。“太打眼了!”
“那你颠着两条腿走去江南啊?”郝春翻着眼皮怪叫了一声,呲牙咧出两颗小虎牙。“咱就算是扮作穷私塾先生吧,也能偶尔雇辆车是不?”
陈景明还没来得及接话,郝春又呲牙咧嘴地笑了。“别的不提,不坐车,小爷我担心你那腰受不住。”
陈景明便挑动长眉,静静地望着夏日烈阳下眉目叫他改成个粗莽大汉的郝春,刀尖兀自在滴血,郝春站在破旧城隍庙墙根子底下,笑得欢畅。这人总有个本事,能将寸草不生的苦寒地笑得春. 潮漫生。
陈景明到嘴的那句话便拐了个弯。“啊,说起下官的腰,侯爷你还不曾验货。”
郝春一怔,张着两只眼怪叫道:“你这家伙还真是日日吃了x药,什么辰光了,还惦记着那事儿。爷又不会少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