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中照例是一封密信和几样小玩意儿,此番是一方精致端砚、一小块松香还有一小片布。轩辕曜托起那端砚在灯下细细端详,只见墨质极细,仔细看砚心竟有如点翠,仿佛孔雀尾羽;再看那松香橙黄剔透,香气飘渺朴拙,闻之心静。
但让轩辕曜移不开眼的,却是那块黛蓝色的平凡无奇的布,摸上去不如丝那般光滑细腻,但拉扯之下,却比丝麻坚韧百倍。
轩辕曜眸光一闪,飞快地打开那信笺,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最终在棉布这两字上顿住,思索再三,取了明黄纸张,笔走龙蛇地写了封密旨封好,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重头再将贺熙华的长信再看一遍。
贺熙华为人谨慎过分,不知是否怕这信流落到旁人手中,通篇除去请安便是公事,不见半字相思。偏偏轩辕曜就爱极了这种不解风情,将这枯燥乏味的每一字都在舌尖上滚动一番,细细回味,直到体味出其间的旖旎情思方才作罢。
闷闷闲坐了会,轩辕曜铺开花笺,将白乐天的“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一诗抄了一遍,连同那密旨一同封蜡。
第二日,轩辕曜顶着乌青眼圈密召赵之焕入宫,开门见山道:“自管子始,历朝历代为了增加税赋,均将盐铁官营。朕如今在想,与其急于将海运官营,不如先另辟蹊径。”
“请陛下示下。”
“贺氏兄弟分别从海疆与西域寻得的棉,”轩辕曜从袖中将那块棉布取出,递给赵之焕,“朕以为日后定会取代丝麻。贺熙华已在广州试了一年有余,造价远低于锦绣,和麻布相当。”
赵之焕接过,“陛下难道是说,以官府之名先行试种棉株,再官营织坊?”
“正是,熙华说种棉不麻而布,不茧而絮,比起蚕桑不知俭省多少人力,织出来的布更可御寒。”轩辕曜得意笑道,“其实滇地、沿海早有农户种棉,只是单凭一家一户,又要种植采摘,又要弹花纺纱,最后还得织布染色,一年也织不出几匹来。他便将那些无地失地的民夫还有养济院的鳏寡孤独集合起来,分工织造,事半功倍。”
“贺大人果有管仲桑弘羊之才,”赵之焕吹捧道,“不如请贺大人将那些布匹运入京来,若当真合宜,宫中可大量采买,随即百官及富户也会纷纷效仿。”
轩辕曜笑笑,“这并无甚难的,终有一日会出现无数棉坊,也不可能一直官营下去,但不论如何,朝廷先赚上一笔再说。”
他幽幽一叹,“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都难行,处处都等着用钱呐。”
作者有话要说:性冷淡风皇帝get√
第94章 第三章:罪己责躬
京中大雪纷纷扬扬,连续十日都不曾停歇。据京兆府来报,京畿道冻死冻残者已达百人。
谣言四起,说这等异象乃是因天子失德,上天降祸。
几乎是与此同时,明陵突遭大火,几乎烧到了玄宫,数个周遭百姓言之凿凿,说是亲眼看到有天雷从天而下,引火烧宫。令人惊讶的是,世代守卫的帝陵军却矢口否认,只说这火来得古怪,当日雪夜,未闻雷声。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就连轩辕曜自己都有所耳闻,之后并未如内侍们担忧的那般雷霆震怒,只是付之一笑。
于是在腊八节那日的朝会上,众臣惊异地发现皇帝竟穿了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