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是凭着怎样的决心和意志逃回修道院,向乔亚森神父求助时那双眼睛一定充满了渴求而疯狂的泪水;得知逃离无望时她也许已经进行了最后一次祷告,然后毅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杰西嘉讲述时几度因恐惧和羞耻哽咽,其他修女默不作声,手紧攥着衣袖。莎莉感到愤怒,愤怒到心跳加速,紧咬牙关。这愤怒也并非单纯为修女们,更为自己,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明白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没兴趣知道你和你的同伴是怎么知道的,但你能做什么?禀告教皇大人?即便如此,安格斯先生,恐怕连你的父亲也没有那么大的势力让教会失去一名主教。”
“我的父亲没有那么大权利,同样,您也没有。”希尔笑道。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了一分钟,主教鸷狠的眼神一闪而过,然后率先开口,语气比刚才软了下来:
“我们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我知道您的同伴已经和那些修女离开了大教堂,我不会再追究她们,为何不各退一步?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
主教皮笑肉不笑,希尔对那张脸感到一阵恶心。之所以能够轻易地说出“不会追究”,就是拿准了修女们不会将这样足以动摇信仰的事外传,因为她们终身都将被巨大的耻辱所包围。
而乔亚森那天确实答应了尤娜,他成了尤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乔亚森,你马上就要到奥丹任职了,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违背规定的事。”大神父威胁的语气仍然回荡耳边:
“你母亲的病还需要一大笔钱吧?”
乔亚森坐在窗前,无心关注滂沱大雨,闪电不时劈开黑云,伴随可怕的轰隆声,白光刹那间照亮漆黑的房间和他因痛苦而皱起的脸。
他退缩了。
第二天他像个逃兵一样走了,赶在黎明破晓之前。路上他企图用别的东西塞满脑子,好让自己不去想尤娜的事情,但那双眼睛像铁烙一样印在他心里,有几次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再做主的追随者。
当他听到尤娜死讯的时候,仿佛同时听见全身的血液一齐叫嚣:审判!你这罪人,是谁造成了这个结果?被教会污蔑偷窃时尚未如此手脚冰凉,那一刻他情愿被撒旦撕成碎片。
至于那晚偷偷跟踪莎莉的矮人,他可以说是尤娜最为忠诚的朋友,只不过尤娜没有意识到。
虽然与尤娜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尤娜的热情、善良与美丽深深吸引着他。可怜的矮人自出生以来都没有受过人类这样的恩惠,他将尤娜的名深深刻在胸膛中,让它随脉搏的跳动而火热。
尤娜去奥丹的时候他悄悄一路跟随,看着尤娜进入大教堂。然而那天傍晚他亲眼目睹了尤娜带着满脸泪水想要离开大教堂,却被人硬生生拖了回去。他几乎瞬间被刺激得发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叫喊着想要拯救他的朋友。
他被人赶下台阶,对他的不依不挠施以毫不留情的拳脚,痛苦让他难以承受,最终他在垃圾的臭气中醒来,身下浸泡着泔水,而此时已经过去整整两天。
他找到了尤娜,马夫将尤娜草草掩埋,他为尤娜立起一块墓碑,没人知道有一个矮人趴在坟前嚎啕大哭,他和夕阳为尤娜献上了最后一次祝福。
……
“希尔,那些修女怎么样了?”
“放心,她们已经安顿好了。”
“嗯。”莎莉将花放在眼前这块小小的墓碑前,轻声说:
“我们找到你了,尤娜。”
希尔注视莎莉的侧脸,语调柔和:
“莎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