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喻旻看着他。“可是我讨厌它。”

这个印记仿佛是某段记忆的提醒物,只要它存在一天,他就得陷在沼泽的淤泥里挣脱不得。

“曲昀告诉我说你的梦魇已经得到控制,全靠的你自己。”卫思宁边说边伸手慢慢探向他的后颈,想再看看那东西,“宝贝,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不是靠我自己。”喻旻努力忍着不适没有躲,等着卫思宁的手指碰上那块皮肤,“靠的是你。”

“嗯?”卫思宁顿了顿,掌心按上印记,轻轻揉着。

“你记不记得我有一回说梦见你死了。”

曲昀只同他说黄粱梦会让人陷入痛苦的梦魇,并未告诉他这个梦魇是下毒人精心制造的,更没有说喻旻的梦魇是何模样。

卫思宁短暂回忆了一瞬,确实有这回事。

“曲昀应当不会告诉你。那段时间我每日都做那样的梦,每天你都要在我面前死一回。”

“嘶——”喻旻觉得后颈一痛,卫思宁乍一听见,手上失控捏疼了他。

喻旻忍着痛赶紧安慰道:“现在好多了,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做梦了。”

卫思宁张了张嘴,觉得喉头涩得慌,“这就是你的梦魇?一直都是这个?”

喻旻将头靠在卫思宁身上。他像一个独自负重的旅人,重负难行的时候突然有人心疼地问他累不累。

或许他固执坚持,自骄自傲不肯低头。但如果有人愿意听一听他一路行来的艰辛,他觉得也很好。

他抓着卫思宁的手把玩,一边慢慢同他细说。

从伽来营帐一直讲到每一次梦魇。

“我每天都在害怕后悔。害怕你真的会在我面前没了,后悔没有早一些送你回盛京,甚至后悔同你表明心迹。如果我没有跨出这一步,或许你过得更自在。”

卫思宁抽回手,捧起他的脸,拧着眉头糟心道:“又开始说胡话了。”

“的确是胡话,”喻旻眨着眼道:“但也不防听一听。我还想说,你要听么?”

卫思宁依然拧着眉,很是纠结,半晌才认命地点头:“说吧,我听听你脑子里整日都在琢磨什么。”

卫思宁站在他身后,把他的脑袋揽到怀里。喻旻舒舒服服地靠上去,眯着眼继续说:“我当初执意抱养锦意,做好姿态给我爹看,也想给你看。”他回想着那次淮安之行,他俩回程之时谁也没有理谁,各自闹了好些天脾气。现在想想觉得当时两个人都傻得好笑,“可惜你脑子不灵光,错怪我拿孩子跟你赌气。”

“后来我让你给锦意取字,是想让他认下你这个爹。我里里外外都考虑到了,却没料到你会替我去北疆。”

“我这头上顶着喻家百年光耀,担着喻氏满门的安稳前程。几乎都要认命了,这辈子就在盛京城里做我的小侯爷,老了就遛马逗鸟,也是快活的一生。”喻旻说:“我做梦都想去戍边,到头来你说你替我去。你这是在往我脸上抽巴掌啊,我还不能不领这情。”

“我哪能腆着脸一直躲在你身后。来北疆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我至今也不后悔。你下蔺城遇险,我第一次动送你回去的念头,连折子都拟好了,还是没舍得递上去,我想让你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