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月白的长衫下摆撩起,他弓步跨出,男人就给他击出一丈开外,男人沉默地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地板上,翻起眼看他,白多黑少,狠戾如夜色中捕食的黑豹!
“再来——”他轻笑。
“啊!”唐宁惊叫一声坐了起来,又出了一身冷汗。
梦中的感觉越来越真实了,他以手扶额,沉默了一阵,才发现天已经暗了下来,风从窗外吹进来,冷冷的,画卷在地上展开,他低下看,对上了雷子方带笑的眼。
他想自己该认清事实了,不管石七还在不在他的身边,自己已经被卷进了不知名的漩涡中,是要继续装作与寻常一样,无所事事过完这个暑假,还是主动出击,现在是该下一个决定了。
他揉了揉天明穴,他想自己一直以来就是个衰人,好像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往坏的方向奔跑而去,他应该趋利避害,这是从前他的处事原则,可现在不一样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居然会去想着为404的三个鬼做些什么,还会想着救周小全,还有……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石七,你这个混蛋,老子真想抽死你!”他跳下床,拉开柜子,把旅行袋拖了出来。
然后在网上订了去C市的火车票,他把画像放到旅行包中,系好鞋带,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从柜子底摸出一个褪了色的红布包三角平安符,挂到脖子上。
今天晚上十一点的车,明天下午到,转车到丰都一个半小时,很好。他这样想着,随手拉上了大门。
待到K次空调普快到站的时候,石七才发觉蹊跷起来,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票,没错,是一张14号下铺的硬卧票,他原本以为不是节假日不是放假回家高峰期,所以这趟车没有几个人坐,他才顺利买到了卧铺票,但当车开过来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硬座车厢已是人满为患,难道他临行前买到卧铺票是因为正好就有人退了这张票么?
他定了定神,心想既然下了决定,再怎么也得往前走,不然岂不是浪费了好几百大元,于是跟着人群上了车,卧铺车厢果然全都满员了,他走到自己的铺位,却已被人鸠占鹊巢,他抬起眼看了看14号,只有上铺是空的,大抵就明白了什么回事儿。
他伸手推了推那人,那人用被子蒙头睡着,呼噜打得震天响。
“喂,这是我的铺位,请您回你的铺位去!”唐宁皱着眉压低声音道。
那人睡得迷迷糊糊地,在被子里闷声道:“我年纪大了,爬不了上铺,和你换换吧……”
唐宁听着像是个老人家的声音,但莫名觉得有些儿耳熟,一下子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换个铺也没甚么要紧,于是点了点头,但当他抬起头来的一瞬,目光却被行李架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个非常眼熟的画板……
他把包往身后挪了挪,向床上人走了过去,弯下腰,低低唤了句:“老贺,我来找你了。”
被子下瞬间没了声音,好似盖了个死人。
唐宁迅速出手,用力抓住被子一掀,一老一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终于都惊叫出声来:“你!”
旁边的人被他们一叫,都开始翻身睁眼,发出不满的咒骂。
“你给我过来。”唐宁冲着他撇了撇脖子,简单地道。
“你让我过我就过啊?”老头子一双眼精明得像老鼠。
“好啊,不听话是吧?”唐宁冷笑道,“那我就给一直找你的那些‘好兄弟’打个电话好了?”
老贺看着他不说话,唐宁便掏出手机,调出那个咒文骨灰盒的图片放在他眼前,什么也不说。
老贺看着这图一怔,终于叹了口气:“这就是命数啊,终究逃不过……等会儿车开稳了,我们到吸烟厢说话。”
一老一少就着绿莹莹的夜间灯,走到了两节车厢连接处的吸烟厢,老贺从怀里掏出个烟斗,捻了碎烟叶子放进去,唐宁默不作声地从包里翻出三张画像,分别是自己的,雷子方的和老贺本人的。然后抬起眼看向老贺:“我要知道这三张画背后的故事,还有……”
“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老贺打断了他的话,他浑浊的双眼因为一口烟而增添了少许神采,“但你必须答应替我做一件事。”
唐宁面上露出一丝犹疑的神色,老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担忧,笑着补充道:“放心,这事儿不伤天害理,不是什么亏心事儿,反倒还是件善事。”
唐宁脸一红,才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老贺向他指了指手中的画像,示意他翻出第一张。
老贺两个手指捻着唐宁的画像,目色幽深地从画像上的脸挪到对面直视自己的脸,道:“你一定最想问我这张画像的事儿吧。”
唐宁用力点了点头:“老魏说,你这人只有画遗像才会像本人……”
“你说得没错。”老贺打断了他的话,双眼一下子犀利起来,“所以,在我的眼里,你已经死了——两个月前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