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霆风点上第二支烟时,姜北看得出来他压力很大。刘霆风是多米诺骨牌中的一块,他倒了,会产生连带反应。
“……巧合吧。”足足沉默了五分钟,刘霆风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暂且先认为孙一航是巧合,受害人均系颈椎骨断裂死亡也是巧合,”姜北说,“那程野和他弟弟呢?一对双胞胎遇上同一个‘嫌疑人’,实际上同卵双胞胎在我国新生儿中的比例只占千分之五,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对。这千分之五的概率出现在同一系列的案件中,您说是巧合,不觉得很牵强吗?”
姜北盯着刘霆风的眼睛:“您的调查没有错,证据呈现出的结果就是孙一航过失致人死亡,那要是丢了一样重要物证呢?您一直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画室里消失的画去哪儿了?我想您应该是不知道有这幅画的存在,不是刻意隐瞒。”
听完,刘霆风突然笑了,靠在椅背上肩膀放松:“年轻人,你是在给我台阶下吗?难怪老许敢缩在家里不出来,原来是有个好徒弟给他镇场子。但是姜副队,一份侦查卷不是靠一个刑.警就能做出来的,这其中还牵涉到法医、痕检等等。你说的画我的确没见过,接警那晚是现场勘查先到的案发现场,勘查完该比对的比对,该送鉴物科的送鉴物科。”
案件的侦破是个耗时耗力的过程,单靠刑.警很难完成,少不了技术人员的支持。刘霆风没有点破,但也说得够清楚了,画可能在检验阶段就被人拿走了。
姜北翻到现场勘验报告的最后一页,签名是清河区分局痕检科主任。
“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个事儿,”刘霆风道,“当时这案子走完公检法一套流程后,局里的痕检科主任离职了,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我们这破地方,调来的人待不了两个月都想走,所以谁也没在意。我不是怕调查失误上头要处罚我,错了就是错了,只是你一提,我就在想,主任家里说不定真出事了,你要查,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老许估计得找我拼命。你还没结婚吧?”
这问题问得太突兀,姜北明显愣了下,然后才说:“没有。”
“我想也是。”刘霆风揉了把酸涩的眼睛,“姜副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姜北把侦查卷收好塞进牛皮纸袋:“孙一航是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的刑,但案发现场呈现出的是强..奸未遂,我看侦查卷上没有提到这个问题。”
“这个啊,你得问孙一航,他的律师当时申请了自行调查,过失致人死亡是律师根据调查辩护出来的最轻结果。”
临走前,刘霆风抄了份分局痕检科前主任的地址给姜北,但这是六年前的了,能不能找到人就凭运气了。
刘霆风目送姜北上了车,扭头给他的老故人打了个电话:“老许啊,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可能要跟你一样提前退了。你是不是在你徒弟身边插了个眼线?还能远程监控办案,咱俩啥时候聚聚?”
——
江南果真扎扎实实地装了个b,拿着那本《善恶的彼岸》没翻两页,对着最经典的一句话拍了照,转手发到朋友圈,配文案——精神世界的丰富来源于对书籍的领悟和思考。
不一会儿,图片下方集了大波点赞和评论,评论区两极分化严重,江南逐条看下去。
林安:装b遭雷劈,劝你赶快买个避雷针。
王志鹏:实在没事儿干,你找个朝九晚五的班上吧。
……
这些人是半年前江南住院时加的好友,原因无他,只因医院的饭太难吃,民警又守在他病房外防止他逃跑,不让出去,江南只好委托这两位给他带外卖。林安曾一度因为江南太挑嘴想砸锅掀碗,最后看在他老大的面子上忍住了,但这不影响他看江南不顺眼。
江南正考虑要不要把这俩货拉黑,下一秒又让一群学生的无脑吹给取悦了,把拉黑这事儿抛到了外太空。
培训班的女同学们清一色尬吹——“老师好棒”、“我要向老师学习”、“老师一看就是精神世界特别丰富的人”。江南感叹着少女最可爱,猛然想起自己上课快迟到了,垂死病中惊坐起,拿上书打个车,跟打.仗似的赶到教室。
不迟到就是他对这份工作最大的尊重。
艺考预备生都是在学校上完文化课后才会来,学业繁重。江南到时,有一部分学生正开足马力抄作业。
“你这样能考上大学吗?”江南悄悄走到最后一排,冷不丁开了口。
抄作业的少女吓得一激灵,课本哗啦啦地摔在地上,夹在书页里的几张照片顺势滑出。
一时间全班同学的目光集中到最后一排,江南抬手看不存在的表,笑着说:“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你们可以准备了,不听话的待会儿单独安排个不锈钢套餐,还是垫衬布那种。”
同学们直呼画不了,悻悻转过头去。
被吓坏的少女回过神,捋了裙子蹲下身捡课本和照片。江南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几张照片上,同样蹲下去帮少女捡东西。
“你偷拍我,”江南拈起张照片,“我跟大家说过吧,不准偷拍,更不准把我的照片放网上,这些东西没收了哦。”
少女睁着杏眼,眼瞧着江南把照片收走,弱弱地说:“对不起。”
她看起来快哭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