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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很多英雄豪杰在成大业时,都曾经面对过类似的煎熬和抉择。然后,他们身边,便会出现这样劝说开解的人,然后大英雄们就忍痛为了远大的目标,去做那些“不拘”的事情了……哈哈。功成名就之后,那些小细节,还会有谁去追究?人们最多责备下当初进言的那些劝说者而已。

今天他才彻底明白,原来能成“大英雄”的人,其实根本都不需要劝说。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几个劝说者。

推卸掉些责任,得到些免罪的安慰,总是比较舒服。有一个当时可以欺己,将来可以欺人的借口,总是比较方便。

杀戮,背叛,毁灭,阴谋,再不堪的东西,用“天下苍生”这旗帜盖了,也就一样的神圣庄严。

胯下战马嘶叫了一声,停了下来。卓凌云这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握紧了马缰,已经是握到掌心生疼。他瞪了眼,死死凝望天边最后一线明黄的夕阳。

低低冷笑:“凌方,如果我最终决定忘恩负义,你会不会怨恨我?!”

第十章 旧事何如

凌方僵坐马上,抬不起头:“大将军,末将不敢言恨,只是……”他咬咬牙:“只是……如果,大将军要……要……能不能……只把方侯困住,不泄露消息便是……”

明知是妄想,还是忍不住相求:“凌方愿以所有功劳官爵交换,做一个小小看守,为大将军照顾方侯!”

卓凌云大笑起来:“凌方啊凌方,你还是不了解方侯。方侯是什么人?他可以死,却不该被人剪去爪牙,困在黄金牢笼之中!你觉得保住性命,一生服侍周到,便是对得起他吗?你若是这样想,也太侮辱了方侯。”

凌方沉默了一会儿,爆发般大喊:“末将不知道!末将不知道……将军,末将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两全!”

这么一个勇悍的男子,在这狂喝之时,几乎落下泪来。

远远几个士卒,闻声愕然转头望来,神色满是疑惑。

“好了好了,别叫了,一个大男人,象什么样子?”卓凌云笑了声:“叫军中的兄弟们听到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大敌压境,让咱们勇武无惧的凌将军吓破了胆呢!”

本来该是轻松的说笑,只可惜,卓子云和凌方,谁也笑不出来。而卓凌云,也终于是笑不下去。

这世上,哪里又有那么多的两全之策呢?你总是会被逼迫得要选择,要割舍,要放弃。

松了马缰,让爱马再慢慢自在前行,卓凌云的声音有些飘忽:“还记得当年,我初见方侯的时候,很是瞧不起他。觉得这人就是个绣花枕头,靠着长得漂亮,得了小皇帝的宠爱,才能掌握了军政大权。那时我年少气盛,自命是将门子弟,看不起靠媚上倖进之人,除了升帐议事之外,从不在他面前行礼,除了军令之外,也从不听他的话。”

那些旧事,凌方当年也多听将军们提起过。当初军中年青一辈的新人,对方轻尘都不太服气。偏偏方轻尘又是从不介意,雅量宽宏,大家只要不误军令,平时对他不太恭敬,他反倒高兴。

因此,他苦笑,低声应道:“是啊,以前的事,我也听说过。据说,当初萧远枫对方侯无礼的次数,还远比将军为多。”

卓凌云也低低一笑:“是啊,我们那帮坐井观天的毛头小子,眼睛全都长在头顶上,能看得起谁?都是出自名门,都是将门世家,谁都以为自己武艺娴熟,一出仕就能该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等真的上了战场,见了死人,真的被无数敌军包围,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浅薄无知,狂妄可笑。”

凌方应道:“以前跟着将军在方侯帐下时,就总听到大家在一块计算,谁被方侯救过多少次,谁挨过方侯多少板子……”

卓凌云眼神悠然,回思往事,脸上竟然不自觉地带出了伤感的笑容:“那回我和萧远枫争功冒进,陷入重围,是方侯三进三出,拼死冲杀,硬是把我们救回来的。那时候我伤得重,连马都骑不得,方侯他一手抱着我,另一手持枪作战,秦人用箭来射,方侯为了护我,只能用自己的手臂去拦箭,后来很长时间,左手都不能灵活自如。军中大夫说,如果调养得不好,连残废都有可能。可是,伤成这样,他带着我杀出重围后,把我一放,却又回去救萧远枫。我们这两个傻小子,是方侯用身上挖出来的八个箭头,数不清的刀伤枪伤,换回来的性命!”

一直沉默的卓子云终于应道:“我也记得大哥说过,那次回营之后,方侯孩各打了你们四十军棍。”

卓凌云笑出了声:“是啊,千辛万苦把我们救回来,再把我们狠狠揍一顿。那一顿打,我们挨得全无怨言,可是,当夜方侯就带着伤来探我们,问我们明不明白,为什么要挨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