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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呵呵地笑了起来,低沉而又舒慡的笑声和了我轻快的歌声,听起来竟是那样的合拍。

我也笑了,然后继续唱道:“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呀,叫姆妈,姆妈不在,咕噜咕噜滚下来,哟哟,咕噜咕噜滚下来……”

他笑得更是厉害了。

我又唱道:“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他渐渐地不再笑了,只是沉沉坐在黑暗中,望着我的方向,一动不动。

我却是一直唱,唱着我能想得到的所有的快乐的童谣,直到泪流满面,濡湿了衣襟,也未停歇。

“阿离,你还记得十数年前,下邳与你相遇的那个祓禊之夜,你对我讲过的‘缘分’一词吗?那个迦僻罗卫国的王子,他后来如何了,我一直想知道,从前却是一直忘了问你。”

黑暗中,他又问我。

我抹去了脸上的潮湿,想了下,慢慢说道:“那位王子,他后来有感于人世生老病死爱恨悲嗔种种,皆是烦恼的源头,便舍弃了王族生活开始修行,后来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为了圣人,成为了佛。佛,就是觉者,知者,对宇宙人生彻底明白,真正圆满觉悟了的人。”

他默然,良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倦极入眠的时候,他终于低低长叹了一声:“阿离,只怕我是永世也成不了佛的……”

东方微微地泛起了鱼肚白,他靠在开着的门上,头微微地侧着,仍是沉睡未醒。

我凝望着他瘦削的脸,伸出了手,想触摸下他微微蹙起的眉,却终是停在了半空,只是将他半夜披覆在我身上的外衣轻轻披回了他的身,出了屋,悄悄牵过栓在树边的马,朝北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