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发作竟比近年的哪一次都要汹涌猛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痛过了。
曾经无数次,闵韶都以为自己会在这样的痛苦中死过去,可却每一次都捱了过来,就好像上天一定要让他承受这样的作弄折磨,让他在自己的选择中痛不欲生,不死不休。
亦或者他本就命该如此。生来就是父亲延续千百年君王大业的工具,无论他怎样苟且的活着,都要完成那个人生前的嘱托。统大权,成帝业。
闵韶疼得快要失去知觉,又在混沌和昏厥之间左右徘徊,煎熬的忍受了不知多久,身上的痛楚才终于稍稍减退了一些。
待他浑浑噩噩的睁开眼时,浑身的衣裳都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额前发上的汗水滴进眼睛里,缓和了许久,才渐渐将意识拉扯回来。
他身上仍是痛的,道印的反噬还未彻底消退,但已经比方才好忍许多。
他面色苍白的抬起眸,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是日近黄昏了。
云霭薄红,残阳如血。
闵韶眉间紧皱的闭了闭眸,想等这阵痛楚彻底过去,却听到耳边传来咯吱一声房门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倒吸了口凉气,几声脚步急促,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寒儿!”一双有力的手掌赶忙将他从地上扶坐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
熟悉的称呼和声音,让闵韶狠狠恍惚了一瞬,他抬起那双深邃中近乎破碎的眼眸看过去,正对上一双痛惜关切的眼。
顿时怔然。
“师尊……”
他下意识的看向周围,终于呼吸一滞的意识到这是哪里——
天隐山山顶的那间房屋。
他曾经独自一人,居住了四年的地方。
一股纠杂难明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口,眸中不禁发颤。
当年,他亲口向师尊祈求教授他无情道,从修道的第一日起,便将自己关进了这间狭窄的屋子里。
他那时一心想要修炼,一心想要求强,在尝到丧亲之痛的滋味后,便怀着一腔自以为是的少年意气,想用自己的这双手去保护这世间仅剩的与他血浓于水的弟弟,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想做一个不抛道义,将苍生与权势并重的君王,想有朝一日,能亲手护住他所有想护住的人。
那年他尚且十六岁。正是长出逆鳞的年纪,又被“惊世奇才”的吹擂捧奉浇灌成了一头自负的倔兽,于是当真是不知死活的,竟痴心妄想去碰了多少高宗仙士都不敢轻易尝试的毒刺,心底里甚至妄图与他千古独一人的师尊相媲。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简直是疯了。
那时师尊再三提醒过他,修无情道者,不可忌杀,不可生畏,不可怨憎,不可执念,不可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