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能背诵。”
她闭了闭眼,轻轻地念:“从苏丹首都到我们的项目地点,没有公路,路就是荒野上汽车偶尔走过时压出来的土路,又碰上了雨季,很多地方是一片沼泽,越野车也不能走,我们搭乘大型的拖拉机,整整三天才抵达目的地。
治疗点就设在荒野,没有水,也没有电。供水靠我们的工作人员临时打的两口50多米的水井,用一台破旧的柴油发电机发电,每天只能运行六小时。我们就在这样的条件下给数以万计的黑热病病人提供治疗。黑热病通过白蛉叮咬传播,如果得不到治疗,百分百的病人会在几个月到两年间死亡,但如果诊治及时,百分之九十五的病人能痊愈。这并不是很恐怖的疾病,但因为这里医疗的贫瘠与落后,很多生命就这样慢慢地在等待中消亡。
我们走很远的路去到乡村诊所义诊,巡查病房时,我留意到一张病床上的病人有点不对,走过去才发现,病人已经死亡,他的嘴唇与鼻子上爬满了苍蝇,可因人手不够非常忙碌的护士却浑然不觉。当地的同事对我说,在这里,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在这里,刚刚出生的小孩都没有名字,父母用出生日“星期几”来暂时叫着,正式的名字要到岁余后才会有,因为很多小孩可能活不到有正式名字的那一天。”
……
她睁开眼,轻轻说:“云深,你相信吗,也许是母女连心,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但是我心里感受得到,我有很强烈的感受。我觉得难过,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就是难过,对生命的脆弱的无能为力的难过。”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云深,朱旧。”她忽然说道。
“嗯?”
“你看,我们是有名字的小孩,多珍贵。”她站起来,朝他伸出手,“所以,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他看着她,四目相对,他从她的眼睛里,看见鼓励、坚信与期待。他把手放在她手心,借她的力道,慢慢地站起来。
后来,再多的艰辛与痛苦,他也咬牙忍耐着。
傅云深朝着门口走来,他拄着一根黑色的拐杖,走得很慢,尽管他身体的平衡能力也不是很好,但他每一步走得稳稳的,坚定的。当他站在朱旧面前时,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脸色略微苍白,但眼神却是那样明亮,她第一次在他眼底看见发自内心的笑意,有一丝庆幸,有一丝如释重负,他说:“我可以走了,朱旧,我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