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页

有个本地女同事跟我说起,她晚上睡觉时,闭上眼,总会回想起病人躺在手术台上时痛苦的模样,那些断肢、鲜血、破碎的身体……这个年轻的女医生才二十出头,去年刚刚从医学院毕业,她说她这一年所做的手术,接待的病人,也许将比她一生的从业经历都要多。她告诉我,等这场战争结束,她也许不会再从事医疗工作。但现在,她会坚持,也必须坚持。

我们都一样,再多的恐惧、害怕、难受,再大的心理压力,也必须坚守。因为我们是医生。

由于安全情况恶化,我们被迫停止了伊拉克东北部tikirt的医疗工作,整个营地撤离,大部分同事退回临近的流动诊所待命,我与司朗,以及一名护士、一名后勤人员,一起被派遣前往叙利亚阿勒颇地区增援,那里的医疗情况十分严峻,尤其需要外科医生。

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给你写信。

不用担心我,我跟你说说话,心里舒服多了。

想念你。

祝好。

朱旧

她信末尾的落款日期,正好是他手术的头一天晚上。

当他看见信中她写到那边的安全情况恶化,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忽然就涌起一丝不安。

他正坐在窗边,窗户打开着,黄昏的风从外面吹进来,趁他愣神间,将他摊开在手上的信纸轻轻地吹起,落在了地上。

他抬头望向窗外,不知不觉,又一年立秋,凉风乍起,吹起泛黄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