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哽咽。
“你姥爷公布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出惊讶,不可以让他知道我偷偷泄露了啊。”我母亲心态平和地对我微笑,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顶,从国文课本底下抽出一封信,“这是你哥哥单独给你的信,拿回去看吧。”
无论我如何苦苦哀求,心底都有一个定论,知道姥爷做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
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将被送离南京,那么不如彼此间留下最好的印象,坚信家人之间,还有再见的机会。
夜已深沉,我擦掉眼泪,拿着信回到自己的房间,久久不敢拆开,做着心理建设。
哥哥为什么还要单独给我写一封信?会是什么内容?
他现在又在哪里?知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在记挂着他?
我内心纠葛,慢慢拆开信,跃入眼帘的只有五个字。
“一切平安。”
——桦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手指不自觉扣紧了信纸边缘,捏出一条条皱痕,我至少知道了哥哥现在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安慰。
我望向窗外,以前对面的万家灯火,现在尽是一片漆黑,南京城的许多富人已经逐渐搬离,甚至政府部门也搬走了大半,路上处处都在准备巷战的工事,似乎南京这一战,无法避免。
零星的雨滴溅在窗户玻璃上,然后再也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但我似乎听到了上海方向传来的隆隆轰鸣,林谅应允我的半个月,他一定要及时赶来。
我等着他。
……
上海。
医院静谧漆黑的病房内,她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身旁检测心率的机器上,线条不断跳跃着,是她还活着的证明,但她一连数日保持着沉睡的状态,似乎永远也不会醒来。
她身旁的座椅上,纪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一连多日的贴身照顾令她眼下生出乌青,终于熬不住困意,低下头晕晕欲睡。
“吱嘎”一声,门悄悄开了一条缝,一道人影迅速走了进来,外面走廊上的光影映入房中,只有一瞬,转眼又陷入黑暗,护士打扮的女子走到病床,一双眼眸中清醒克制,低声说道:“上海恐怕坚持不了几天了,你也该醒过来了。”
原本陷入沉睡的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却是一片冷冽清明。
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令她的嗓音有些低哑,她问:“需要我做什么?”
“回到卫家,我们即将转入地下,近期内不再与你联络。”
护士打扮的女人像一个幽灵,来得突然,走得迅速,不被任何人发觉,身影消尽在门缝后一明一暗的灯影中,犹如暗夜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碎在了尘埃中。
卫窈的目光投向一旁熟睡的纪夫人,其中透出一抹复杂情绪,似颤动,似欣慰,她静静躺了片刻,抬手碰掉了桌上的杯子,碎裂声将纪夫人惊醒,待看见清醒的卫窈,她欣喜地按铃呼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