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留下他的任何东西,除了指间的那枚婚戒,证明他曾经来过我的生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场安稳幸福的美梦醒来以后,我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当下做出了决定,要去一趟上海。
毕竟上海已是敌占区,我没有将这个决定告诉罗榆和研叔,他们知道了一定制止,但这是我的私事,出于私心,不愿牵扯他们。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重新走过曾经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说不定一回头,他就在某个角落笑着看我。
可是幻想终究是美好,不敌现实残酷。
我去过百乐门,找过中餐馆,也寻过一起放风筝的公园,甚至拜访了以前租用的民居,怀着希望而去,抱着失落而归。
他没有在这里。
我无法向别人透露苦闷,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我失眠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预示着身体的日益虚弱。
理智告诉我不能再逗留了,不要再想着他,情感却不受控地想要继续留下。
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这条道路会通向哪里,带来的是毁灭还是重生。
我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招聘的信息,便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头顶的树枝替我遮挡住灼灼烈日,我从包里取出了那一份报纸,犹豫着要不要去寻求帮助。
先不论冒昧地找上门,光是卫窈和周舜光目前的立场我都摸不清楚,虽然我坚信卫窈不会改变初衷,但他们的婚礼却有76号的人前来观礼,万一他们依附了日本人,那我岂不是作茧自缚。
我见证过南京惨烈的景象,深恨日本人,这种恨意不会随着时间消淡,反而愈来愈二深。
我时刻记得南京城三十万同胞被屠杀,家里的大仇未报,必须谨慎行事。
哪怕……我现在不再是我。
人终究是需要得到成长的,但是以这种代价,未免过于刻骨铭心。
我失神地望着远处,望着江水的方向,一阵风拂过,吹落了我膝上的报纸,我俯身去捡,指尖还没碰到,却被风吹得更远。
我的视线随着它远去,意外看见了墙角的一只黑猫在舒展身体,它的瞳孔是难得的翡翠色,懒洋洋地眯着,对逗着它玩乐的孩子做出嫌弃的表情。
我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猫也会有表情吗?
但我越看,越觉得它很眼熟,回溯漫长的记忆长河,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点见过它。
黑猫不愿搭理孩子,孩子却寻了根树枝戳着它的身体,猫冲孩子吼叫一声,孩子惊吓地跌倒在地。
黑猫姿态霸气地在他身边绕了两圈,如帝王巡视般,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威胁。
在孩子呆滞的目光里,猫轻盈地跃上墙头,我突然起身,有什么片段在脑海里灵光一闪,快到抓不住痕迹,但我知道,不能让那只猫消失。
我跟着猫走进巷子,它在墙头慢慢走着,时不时瞟我一眼,对我龇牙咧嘴,似乎认识我一般,我紧跟着它,随着走进巷子深处,它突然从墙头跃下,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在巷子内绕了几圈,无论哪条路最后都能回到原地,我没有头绪,附近又没有行路的居民。
我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盼望下一秒出现一位附近的住户,为我指明方向。
但,这条巷子真的人烟稀少,等了许久都没有出现一个人,我昨晚迟迟没有睡着,现下眼皮打架,忍不住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