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姥爷也早就看出了他们的问题,所以没有一起退到重庆,而采用了一种惨烈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态度。”
我的手在颤抖,眼前浮现出南京城破那天,四处遍布的烽烟与鲜血,人群仓皇逃窜,与亲人失散者比比皆是,我至今没有亲眼见到家人的尸骨,据说南京那场长达三个月的屠杀中,许多手无寸铁的军民被屠杀殆尽,焚烧的黑烟熏得半边天色都是暗的,如地狱场景,恶鬼獠牙吞噬着一切,我想姥爷纵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会举着拐杖和敌人拼命,不愧自己光明磊落的一生。
“啪嗒——”
“啪嗒——”
泪水落在白色被子上,蔓延晕染成了一抹暗色。
我无法让亲人入土为安,甚至连衣冠冢都无法搭设,只能在往后的每个中元买来纸钱,牌位前的火盆熊熊燃着,我一沓一沓往里放着,想起曾经的天伦之乐,欢聚一堂,化作满室凄凉,兀自泪流。
如果有来生,我期盼着还有机会做父母的女儿,当姥爷的外甥女,继续与他们结成亲人,报答他们这一世的恩情。
我心里翻搅,痛不欲生,眼泪汹涌而落,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唐川将我搂抱在怀里,胸膛温暖,抚慰道:“我曾经答应罗老爷子会照顾你,现在也是一样。”
“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忘记以前的一切,重新开始。”
我靠在他怀里,泪顺着脸颊而落,泣不成声,双手缓缓附在他的腰上。
从这一刻起,我内心清明。
家仇国恨,忘不掉的。
感谢他点醒了原本徘徊不定的我,现在,我不会对叛国者产生任何多余的感情了。
依赖,爱恋,不忍,悲悯……
永远——
也不会了。
在唐川看来我的转变并非不能理解,得知从前的心上人不仅叛离了信仰,还变得风流成性,我一时不能接受吞药自杀,而后情绪低落不振,默认了他的接近,在他的陪伴下情况逐渐好转。
而这就是我想让唐川看见的,对于他的性格,扮柔弱远比冷冰冰的疏离态度更好,他原来也不能免俗,竟喜欢娇弱白莲花的类型。
而因为我吞食的安眠药量不至死,医院安排我住了几天院,与外界的消息全部隔绝,我也不知晓罗榆的情况,有些担忧他若去找我,会不会引火上身。
但是我在医院看见的另一个人,消除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焦躁不安。
秦焕焕。
三年来,秦焕焕已经不是刚来上海的懵懂少女,她已经成熟历练,身上开始产生一种淡然的气质,遗世独立,淡然自若,但我了解她,知道她骨子里却依旧血性,宁折不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