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蒜子拗不过春香,也知道这其实是母亲的意思,便随着她,来到谢真石房中。
只见谢真石居中而坐,她的神色虽然和往常并无不同,但褚蒜子却觉得,母亲眼中闪烁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一旁的几案上,是几件新裁制的杂裾垂髾服。
“阿母。”褚蒜子屈膝行礼。
谢真石笑道:“蒜子,这都是建康今春流行的式样,快,穿上试试,看看是否合身。”
褚蒜子知道,这些春衣,都是为几日后的上巳节所制。但年年都有上巳节,年年都会裁制新衣,这次母亲又何必如此兴奋?
谢真石看出了女儿眼中的疑惑,笑道:“今年上巳节,可是王司徒主办的,也邀请了你舅舅,我们家也一起去。”
难怪!难怪母亲如此兴奋。
琅琊王氏的门槛自然是高,褚裒担任给事黄门侍郎前,虽然曾暂任司徒从事中郎,但是平时王、褚两家并无往来。但她怎么忘了呢?舅舅谢尚受王导赏识,前几个月刚被征召为属官。娘家受到赏识,谢真石自然面上有光。
“蒜子,快试试新衣,给阿母看看!”
褚蒜子也感染了母亲的兴奋,取了一袭春衣,去内室去了。谢真石看着女儿娉婷的背影,心里又欢喜,又感伤。
她高兴的不仅仅是弟弟谢尚得到王导的提携,这次上巳节既然是琅琊王氏出面主办,规格必然高了不少,也会有更多的世家子弟露面,便于给女儿相看人家。伤感的是,这么贴心懂事的女儿,不过再过两年,便到了及笄之年,就要嫁为人妇了。
三月三日,上巳节。
天还刚蒙蒙亮,褚蒜子就起来了,用过朝食,穿上事先选好的杂裾,在侍女服饰下,薄薄地施了一层脂粉,修饰了一番,便与母亲共乘一辆牛车,跟在褚裒的牛车后,出了褚府。从青溪巷转上主路,已经看到街道上已有不少牛车,都是一个方向,朝着城北的鸡笼山方向驶去。
谢真石暗想,“幸亏起得早,否则今日只怕会迟了。”
鸡笼山以其山势浑圆,形似鸡笼而得名。时值暮春,山上树木青翠葱茏,红白黄紫各色山花点缀其中,更有一道泉水沿着山势叮咚而下,在山势陡峭处冲击两边山石,溅起无数飞琼碎玉,却又在山腰一处平台处缓了下来。
此处平台,早就沿着潺潺溪水,放置着数十席坐秤,也已有数人据秤而坐。其中一人,年过花甲,面容清癯,手持麈尾,正是当今司徒、琅琊王氏家主王导。在他身侧,还坐着两位王氏子弟,一位不同于流行的文弱,体态颇为雄健,正是王导次子王恬;另一位虽然只不过而立之年,但头发、眉毛、胡须均已是一片皓白,却是人称“王白眉”的,如今任尚书郎之职的王导堂侄王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