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等褚蒜子向自己行过礼,便笑眯眯地,为两人介绍起来,“这位是褚氏女郎,这位是司……郎君。”
那少年早已站了起来,作了个揖,道:“褚女郎好。”
褚蒜子急忙还礼,一边道:“司郎君好。”但她心中却十分纳罕,朝中世家大族的谱系她背得差不多了,这个“司”姓却是没有印象,不知此人郡望何处?或许……是某个新兴家族?
这少年正是司马岳。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褚蒜子。她今日并非像上巳节那日,穿着时下流行的杂裾,只是穿着件半新不旧的曲裾,但容貌与他记忆中一样美,不,更加美。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灼,卫夫人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凝视,道:“既然今日只有你们两人,我授课便不设屏风了。”
据褚蒜子的经验,有时会同时有数名士族子弟前来听课,如果人数较多,譬如四五人,又譬如其中有成年郎君、女郎,卫夫人便会在书室内设下屏风,将郎君、女郎们男女隔开。但这种情况颇为少见,更多的是,她每次前来,往往另外只有一、两名学生,又都未成年,而这种情况,卫夫人便如今日一般,不设屏风。
褚蒜子坐在自己平时的座位上,司马岳拣了她后面偏右的位子坐了。
卫夫人道:“上次我讲到哪儿啦?”
褚蒜子嫣然道:“上次夫人讲到了运笔。”
卫夫人笑叹道:“唉,人老了,记性不好了。嗯,运笔。下笔无论是点、画、波、撇、屈、曲,都要尽一身之力行笔。总而言之,‘横’如千里之阵云,‘点’似高山之坠石,‘撇’如陆断犀象之角,‘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奔雷,‘努’如百钧弩发,‘钩’如劲弩筋节……”(注)
平日卫夫人讲课时,褚蒜子总是能够全神贯注地倾听,这次听到“百钧弩发”,“劲弩筋节”这两句话,不知何故,突然想起桓温的手|弩来,又想到了那人英武的面容,面颊上的浅浅酒窝。
等她回过神来,卫夫人已经取出她自己写的一副字,按照刚刚所讲的运笔方法分析起来。等卫夫人讲完了,已过了大约半个时辰。
约莫卫夫人的课总共一个时辰,前半个时辰是她讲解,后半个时辰便是学生自行练习。中间小憩约一炷香时间。
褚蒜子见卫夫人已有些疲惫,眼珠一转,笑道:“夫人猜猜,今日我带了什么点心?”
卫夫人面露慈和的笑容,这位女学生,是真正地喜爱自己,每每从家中带来点心,师徒两人常常在休憩时食用。上次她不能前来,还是使家仆送来了枣蒸饼。想到此处,她不由笑道:“你鬼精灵的,我又怎么猜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