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岳道:“从小我便喜爱书法。”
褚蒜子道:“司郎君喜爱何种字体呢?”
当今之世,隶、草、楷、行各种字体都已成熟,卫夫人善楷书,而她目前所习的也是楷书。而卫夫人的高徒王羲之则最善于行书。她的堂舅谢安,自小便工于行书,而皇帝的小舅庾翼则善草隶。
只听司郎君道:“我最爱的是行草。”
褚蒜子吃了一惊,行草可不好写,她将笔搁置在笔架上,道:“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字?”
司马岳笑道:“自然是好。还请女郎指点。”说完,他便走回自己的书案,将自己写的书帖递给褚蒜子。
褚蒜子接过一看,又吃了一惊。司郎君的行草潇洒中又带着些许恣意,仿佛大袖翩然的名士在山道上纵情吟啸,最后一个“之”字一波三折,却又圆润婉转,论笔力可比自己高明不少。想到此处,她稍稍有些愠怒,可知他先前称赞自己的字好不是出于真心,不由地嗔了他一眼,道:“你的字,其实比我的好的多。”
司马岳见她白玉般的面颊上微微泛红,似乎有些嗔怒,稍一思索,急忙解释道:“其实也不是。我一个是占了纸好的便宜,再说,女郎的楷书,确实比我写的好啊。”
听他这么说,褚蒜子稍减尴尬,仔细看了看纸张,又将他字帖拿了起来,对着日光,仔细观看。只见纸色洁白,如新出的蚕茧,上面又布满如鱼卵一般的纹点,再摸纸质,纸张柔软光滑,惊讶道:“这难道便是东阳所产的鱼卵纸吗?”
司马岳点头道:“女郎好眼力。”
东阳鱼卵纸,又名蚕茧纸,是当世最好,当然也是最贵的纸。褚蒜子记得,卫夫人也曾推荐过此纸。但鱼卵纸的产量少,一旦出产,便被世家大族一抢而空,她久闻其大名,却一直未曾用过,而是用市面上稍次的剡藤纸。这司郎君究竟何许人也?竟然用鱼卵纸练习书法?
想到此处,她不由仔细看了看司马岳。少年面色白皙,甚至比常人还要白上三分,眉眼自然是俊秀的,轮廓也比常人稍深,举手投足之间,不同于桓温的英武,稍显文弱,文弱之中,又带着贵气。她心中不由疑惑更深。
这日习罢书法,褚蒜子辞别卫夫人,如平日一样,出了王府角门,沿着乌衣巷,徐徐而行。这条巷道一向幽深安静,只听闻牛车碾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吱呀声。车中褚蒜子正有些昏昏欲睡,前方却传来些许嘈杂。她将车帘掀开一角,此时牛车正要经过谢府角门,只见角门洞开,两个仆役正将几个箱笼装上牛车,牛车旁立着一个男子,十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