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粗重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缓缓搭在国玺上,指尖轻轻抚摸着国玺雕刻的图纹,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与悲凉,“裴氏一族势力太大。你娶了裴依依,日后行动上难免不会受到裴家的牵制。朕不想让你步我的后尘。”
黎漠眼眸闪了闪,他攥紧了拳头,低声道:“裴依依和陈婉不一样。”
“你坐在这个位子上,很难保证日后与你出生入死的人不会背叛你。”皇帝抬眸看向黎漠,面色平静道:“太子暴毙之事,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们私下做的事不再过问。黎平他性子他温和,镇不住底下蠢蠢欲动的野心。黎猃嫉恶如仇,藏不住心事,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父皇你……”黎漠听罢脸色变了变,他身形震了震,有些难以置信道:“您想让我做太子?”
“若是你今晨不来太极宫,朕应该还在你和黎猃之间摇摆不定。”皇帝笑了笑,“裴依依与奸人暗中勾结,东窗事发后畏罪潜逃。光这一条,朕不用寻什么理由便可直接抄了裴家。朕之所以放手同意让皇后插手此事,一来是想给裴家一些警示,二来是想看看你对裴家的态度。”
黎漠垂眸,“儿臣只是觉着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治了裴家的罪,会让朝中的忠良之臣心寒。”
皇帝摩挲着国玺,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声音道:“帝王是规则的制定者而非遵守者,忠良奸佞的标准也由帝王说了算。帝王是孤独的,身边谁也不可全权相信,与你相伴一生的,只能是那万里河山。”
黎漠抬眸反问:“那您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纵容陈婉?她逼死了我娘亲。父皇,她逼死我娘亲啊。”
皇帝垂下眼睫,眼瞳里映着昏黄灯光,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欢心的事,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娇娇啊……挺好的一个姑娘,乖巧可人得紧,朕以前最疼她。朕记得她特怕冷,寒天腊月的,将自己整个儿都围在白狐裘衣里,脸蛋儿红红得,柔声唤朕‘表哥’。”
黎漠咬了咬牙,他低声打断道:“我不想听这些,你对不起我娘。等你死了,在下头给她赔罪罢。我今晨过来,只想告知您一声,裴家我保定了,皇后我杀定了。”说罢,他转身离开,落下一阵凉风,拂在皇帝面颊上,有些刺骨地寒。
卯正二刻,圣上早朝。文武百官都垂首伏跪在殿内两侧,静候皇帝和皇后登殿朝会。文官之首的位子空着。
众人各怀心思,昨夜御林军突入慈恩寺带走裴行俨夫妇二人的事情,早就在百官之间传的沸沸扬扬。今日的早朝众臣来得都很早,三三两两围在一处云淡风轻地谈笑,不动声色地相互试探。
陈三思微微抬头,他往黎漠那边瞄了一眼,恨恨地咬了咬牙。黎漠将裴氏夫妇带走之后,陈三思便驱车进宫,马车还没行至神武门便被皇帝的侍卫拦了下来,以至于他没来得及将这消息及时传给皇后。
忽听内官长长一声喧乎:“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臣纷纷俯首朗声高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在九龙宝座上坐下,抬了抬手让众臣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