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嘴唇皲裂,脑子还没完全清明,虚虚地睁着眼,当视线对上傅时雨的脸时,他瞳里的迷蒙之色骤散,又很是心烦意乱地别过脸。

傅时雨以为这人又在闹别扭,刚想温言哄几句。

“我……不知道她想死。”

他嗓子粗噶,嘶哑得像是用层层砂纸磨出来的音调,隐隐还能听到一丝气息翻腾的虚弱。

傅时雨心里陡然颤了下,原本以为这人又会甩一句冷言冷语,或者含着讽刺的难听字眼,再或者干脆臭着脸一言不发,但无论如何没想到,他最终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简短、仿若夹着一丝卑微的解释。

他想起重阳的话,眼底不禁酸涩得厉害。

所有的理智随着这话一出口全部溃塌,明明可以用无数的说辞来否认,或者忽视这人为自己做过的所有事,但傅时雨现在却感到有心无力,他看着砌得高高的围墙塌陷一角,看着一条直通前方的大道出现了分岔路,看着他所预料的所有事,全部发生在了眼前。

这位喜怒无常,阴鸷狠戾的世子爷,最终还是打破他了未来的所有规划,成了自己人生路上难以避免、也无法摆脱的意外。

他现在无法预测这意外,是得之所幸,还是得之不幸,但总归现在是切切实实地败给了内心,代价默认楚晏一点点的走近自己封闭的世界,随后便会傅时雨这个人的四肢百骸里刻下所有褪不去的痕迹。

傅时雨站起身,帮楚晏的上半身垫了两个方枕,然后端过药碗,舀了一勺黑褐药汁,递到楚晏的唇边。

“我自己来。”楚晏想坐接过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臂完全使不上劲。

傅时雨淡淡道:“我来吧。”

“你手臂的骨头受伤了,这两个月最好不用乱动。”

楚晏垂眸看着瓷勺里已经凉了的药汤,沉默地喝进嘴里。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谁也没再开口,傅时雨看到药碗见了底,便把枕头重新给楚晏抽出来,一板一眼地说:“睡吧。”

楚晏看着他准备出去的背影,努了努唇角,想说什么,但见傅时雨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门,心里又难免感到沉闷和烦躁,两世以来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