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蹲着的小少年吓了一跳,回过头惊慌失措地看他们一眼,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就跑开了。

季仲远只看到他雪白的皮肤,一双红肿的泪眼,以及眉心的一抹淡红。

他猛然想到了这个世界奇怪的性别,双儿。

那双儿跑得很快,一会儿就进了村子,看不见影儿了,季仲远转头问季伯山:“哥,这怎么办?”

季伯山想了想说:“别管了,一不认识,二又是个双儿,不好管多。”

也只能这样,这会儿可没有报警一说,自己事自家管,多得是乱糟糟的事情。

只是第一次见到双儿,季仲远有些好奇,又往村子里多看了几眼,惹得季伯山只笑他,说他想娶媳妇娶夫郎了云云,两人说笑着便回了家。

一回家就闻到一股饭香,季云朵正在院子里捣米,一见他们来,兴奋道:“大哥二哥,阿娘炖了鱼汤呢!”

半筐杂鱼炖了可以管全家人一顿饱,做成汤则可以管两顿,樊雨花吃了这么多年苦,太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日子过得踏实些,绝对细水长流型。

这会儿樊雨花和常小惠都在厨房忙活,只剩季云朵一人在院子里,季仲远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麻溜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饴糖。

季云朵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鼓着腮帮子小声问道:“这什么?”

季仲远轻声说:“饴糖,快嚼了吞下去。”

常小惠立刻心领神会,大口嚼了起来,饴糖淡淡的甜味在唇齿间蔓延开,小姑娘从未吃过这样的味道,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哥,我不跟娘说。”

季仲远摸摸她的头:“真乖。”

季伯山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这会儿饭好了,常小惠在院子里摆了桌子,樊雨花端着鱼汤出来,她做饭很有一手,平日里凑合也就罢了,有了鱼,就不能糊弄,不然对不起这新鲜的食材。

季仲远把樊雨花拉到一旁,让她在板凳上坐下,自己则乖巧地站在她身后,为她捏肩,他手劲大,手掌厚,捏起来很是舒服,乡下人脑子里多是劳作,成天干不完的活,哪有人懂得这般享受。

樊雨花舒服极了,满意地说:“我二小子孝顺呐!”

季仲远趁热打铁,讨好地说:“娘,我们今日走了运,螺全卖了,原是只能卖一百来文,亏得大哥走街串巷大声吆喝,我们卖了一百六十多文呢!”

樊雨花眼睛一亮,欢喜道:“这么多?”

季伯山把钱袋子交到樊雨花手里,憨憨笑道:“娘,都在这里了。”

樊雨花点点头:“大山受累,有力气也得省着使,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尽出力,老了就要遭罪了。”

季伯山笑笑,家里日子苦,他这个大男人不出力,难道要小女人们养家不成?

季仲远连忙说:“大哥说辛苦还是娘辛苦,咱们家的女人都能干,也都能吃苦,太让人心疼,所以我买了几块饴糖,想着让娘和嫂子还有云朵都尝点甜。”

樊雨花身子一僵:“你买了饴糖?那东西贵着呢!”

季伯山斜眼瞪季仲远,瞧吧,要挨批了吧。

季仲远却是叹了口气,说:“我何尝不知道贵呢,可是想想娘带我们兄妹三个一路长大成人,有多苦,嫂子嫁到咱们家日夜操劳有多苦,云朵打出生就没吃过糖,跟着我们吃糠咽菜,没穿过一件新衣服,苦不苦,娘啊,想想你们这般苦日子,我就觉得,不过是三文钱九块饴糖,贵是贵了点,但咱们家的女人不值得吗?”

樊雨花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委屈,丈夫蒙冤,散尽家财,村人白眼,一个人养三个孩子,别说季云朵没穿过新衣服了,她这几年不也是缝缝补补,一件新衣没买过?

苦不苦?

是真的苦。

只是她的身份不容许她叫苦,生活的重任也不容许她抱怨,一路就这么捱过来了,如今有儿子体贴,给买了糖,心中已是甜的暖的,哪里还能说得半个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