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身边跟着的是玄槿,洛云朝都要因为觉得自己遭遇绑架而大呼救命了。待跟着何伯的长子进了最里头的一间屋子,洛云朝更是差些呆不下去。

何伯常年缠绵病榻,屋子里充斥霉味和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洛云朝实在难以忍受,险些就夺门而出,可一想到这老人家是因为自己才遭受的无妄之灾,便不由得心虚几分。

但当着玄槿的面能轻易承认错误的太子殿下,此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尽管已经从玄槿的转述中,知道了何伯一家的惨况,但是亲眼见到何伯瘦的皮包骨,他那从前意气风发的长子如今也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那冲击还是不小的。

又定定看了眼,躺在那黑色透着些怪味儿的被褥中,脸色青白,瞧着就时日无多的何伯,洛云朝只觉得胆怯,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一条曾经鲜活的性命,一个原本和美的家庭,都是因为他,去而不返,支离破碎。

洛云朝只觉得嗓子干哑,连看都不敢仔细去看一看这一家人的惨况,目光在屋内流转几旬后,才让玄槿将带来的老参奉上,讷讷道:“何伯,孤来瞧瞧你,这老参,你炖着喝,补补身体。”

自觉自己的话说得毫无建树,那瞧着枯柴一样的身体,明日还有没有呼吸都说不准,还要补什么呢!洛云朝话落便未在开口。

何家大郎木然接过了玄槿手中的木盒,涩涩道了声:“多谢殿下。”而后便垂首立在一旁不语。寂静中平添一丝尴尬。就在洛云朝想要落荒而逃的时候,何伯却忽然举起自己干瘦的手臂,嗓子里“呵呵”发出了几声艰难喘息的声音。边上的大儿子忙上前抓住父亲的手臂,“爹,你想说什么?”

何伯示意儿子把自己扶着坐起来。洛云朝却忙说:“何伯躺着说便是,不要起身了!”他是真怕这老人家一口气上不来就这样去了。

可何伯还是坐了起来。

苍白的脸上是往昔熟悉的亲切笑意,“殿下能来看老奴,老奴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殿下十四岁出宫建府,老奴便受皇后娘娘之命任大皇子府的管家,十多年,看着殿下从懵懂少年蜕变成如今可肩负天下的太子殿下,却还是总担心底下人会不会伺候不周,又叫殿下吃坏了东西,穿错了衣衫……如今见到殿下安好,甚是欣慰。”

何伯不说还好,这一说,洛云朝便彻底忍不住了,他也不是天生就是白眼狼的,谁对他好,他是有感觉的,只是他父皇太狗了,常常用一些小恩小惠蒙蔽了他的双眼!

刚出宫开府时,他确实常常因为吃错东西身体不适,最严重的一回,满身都是红疹,高烧不退,要不是玄槿一下子放了半碗血喂他,估计他就那么交代了。打那以后,何伯列了长长几十米的菜单,将自己能吃的食物列出相关菜色,通通列举出来交给厨房,让他们按照一个月三顿不能重复的来搭配。

如此关怀,他却是享受着便利,却对何伯的忠心视而不见,秦意晚栽赃陷害的时候听之任之。

如今真正对自己关爱有加的何伯大限将至,他却忸怩地一声歉意都说不出口,他简直枉为人啊!

洛云朝人忍不住哽咽起来,“何伯,对不起,害了你们一家人沦落至此,都是孤的错,孤已经晓得了,秦意晚心如蛇蝎,孤已经着手在对付她了!孤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