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几番思虑下来,江景昀只能把一切罪过归结于自己的头发与那不牢固的玉冠。
还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呆子。
好在呆子即便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知道自己把眼前人给惹恼了,而这个极好面子的人铁定又生起闷气来了。
谢谙抿了抿唇,弯腰拾起掉落在一旁的玉冠,眉眼轻弯,看着江景昀,柔声道:“一直想给二哥哥束发,老天正好赏脸给了我这个面子,那不知道二哥哥能不能允了我这个心愿呢?”
江景昀不适地半眯着眼打量着谢谙,还没等他说话谢谙便直接走到他身后,双手轻柔地替他整理着凌.乱的发丝。
“二哥哥不说话就是答应了。”谢谙显然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用手充当着梳子慢慢梳理着那被风吹得都快开出花来的长发。
眼前扰人的碎发总算是没有了,江景昀也不再死要面子活受罪推开谢谙,再说了,又不是他让人家来帮忙的。是谢谙自己非要往上凑,别人一番好意总不能白白辜负了不是?
对的,他就是不忍心扰了谢谙好意。
在心底思量一番后的江景昀慢慢松缓那绷紧的脊背,余光瞥见谢谙那一直往上仰起的脑袋,静默片刻,稍稍低了点头,嘴里却不耐烦催促道:“绑个头发跟绣花似的慢慢吞吞,还不快点!”
“好好好。”谢谙忙不迭点头,手里刚举起的玉冠又给收了回来,小心翼翼瞅了眼江景昀,一副做贼心虚般把玉冠偷藏进乾坤袋里,然后故作懊恼道,“二哥哥,这玉冠好似碎了,等我回去给你修修。”
“碎了?”江景昀眉心微蹙,作势欲回头看。
“我这里刚好有前些天买的木簪,要不先将就试试?”谢谙想起那木簪的来历登时心如擂鼓,脸颊不自然地发烫,掌心直发汗,却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也行。”江景昀闻言又转回了头,背对着谢谙,也没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欣然应允,“动作快些,这里阴气愈发重。”
“好。”
谢谙如释重负,目光亮得惊人,好似把漫天星辰藏匿其中。
他喜不自胜,动作轻柔地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白色的如意祥云纹样的玉簪,绕着浓黑顺滑的长发,一如捧着珍贵之物般慢慢缠绕着。
谢谙一边替江景昀束着发,一边在心底默念道:阿娘,你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一根玉簪,日后我若是遇上心爱之人便把这玉簪送给他。阿娘,如今我遇上了,他对我很好很好很好,我很幸福,也很爱他。虽然他这辈子或许都不会知道,但我还是爱他,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他。阿娘,以后就麻烦你多保佑一个人啦。
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响起,硬生生打断了谢谙心头那些旖旎而又不为人知的念头。
“这发也束了,衣裳也买了,下一步会不会就是洞房花烛?”
“陈……陈无计?”谢谙吓得一个激灵,循声望去,错愕地看着脑袋被一块花布给包裹住的陈无计,好好一张俊颜硬生生被黄沙给糊得深一块浅一块的,活像是姑娘家脸上没有抹匀的脂粉,让人不忍直视。
谢谙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确认此人正是被自己遗忘后去寻找而又再度遗忘的陈无计。
“感谢安平王还能记得在下。”陈无计那干裂的唇瓣一张一合,话里满满的受宠若惊,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是希望安平王还能多顾及一下现在的境遇,若是想要谈情说爱的话还是换个地方吧。”
陈无计顿了顿,目光转向一边的江景昀,继续说道:“那样对景王也好。”
“毕竟前面还躺着一堆死人呢。”
江景昀:“……”
谁谈情说爱?
气氛陡然间沉闷起来,谢谙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看了看江景昀,目光有些躲闪,吭吭哧哧道:“那个……那,不是,不是的,没有没有,我们只是。”
“仙君!”
谢谙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下文来,反而一边的阿珠哭得梨花带雨,噔噔噔几步跑上前,逃命似的钻进谢谙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抽噎道:“死……死人,他们都死了,能不……能带我走?”
“仙君,求求你带我走吧,再待下去我会没命的!”
“哟!安平王福气挺好。”陈无计看热闹不嫌事大,甩了甩头上那几欲耷拉下来的花布。
“二哥哥!”谢谙只觉芒刺在背,伸手推开阿珠,可谁知这小姑娘瞧起来弱不经风的,力气倒是大得很,死死抱着他的腰肢不肯撒手,就连喘气都困难。
谢谙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目光不住投向江景昀,脸上写满无奈与委屈,活脱脱就是一个被自家媳妇儿逮到在外面沾花惹草且又无处申辩的委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