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望着我说:“隐华,我等着你,你千万要回来!”

贪狼星君浚霆,龙族后裔,天生的仙胎,不到千岁便修得神位。往日他仗着出身好、辈分高、资历老,没少针对我,不曾想今日诀别之际他居然变得这般腻腻歪歪,真是中了邪了。

但情之一物,我一向不大上心,天君对我有情我是知道的,可却从没发现浚霆对我竟然也有。只是眼下这个劫我未必能渡,一个弄不好便是身死道消,所以我非但不能草率回应,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我同浚霆道了声“保重”,又回首望了眼仙泽浩渺的九重天宫,最后长叹一声,纵身跃下了应劫台。

第002章

天宫距凡界颇有些高度,落地要花上不少时候,百无聊赖间,我突然回想起了渡劫第一世被湛云江用剑捅死的那时候。

那一刻我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是了,当时我是极诧异的。

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我跟他是四荒修真界的模范道侣,虽说不上卿卿我我、如胶似漆,但至少恩爱护持、相敬如宾。

所以当那柄用来劈山分海、斩妖诛魔的荡云剑刺入我心口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湛云江他是不是手滑了。

诚然,他没有手滑,他是真的想杀我。

我与湛云江同属北荒天衍宗,他是成名已久的渡劫境剑尊,我是他某个徒弟门下的奴籍仆役,两人的地位说是天差地别也毫不为过。所以那时我觉得,我能跟他做道侣,是攒了好几辈子的运气换来的。

后来在我心血流尽,即将气绝之时,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允我作他的道侣。因为我的少爷曾是他最看重的徒弟,但少爷死了,而我恰好和少爷长得很像。

十多年的倾心相伴,临到头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死后我仙元归位,境界却并未突破。

我向天君请教,天君说劫关一事从没有定数,既然我被那人杀死便不算成功,那或许我该试试杀他一次。

天君此言是何等的不负责任,我看他根本就是在吃那凡人的醋,但事后我往深里头一想,竟也咂出了些道理。

于是我第二次跳下应劫台时,一路都在盘算这一世当如何如何,不过悲哀的是,落地的瞬间我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也不晓得是不是天君偷窥了天道做了弊,第二世我果真又遇到了湛云江。

他整个人比从前更冷了,就跟块冰垛子似的。我被他从山沟里捡回去,因着根骨上佳,便被他收作了徒弟。

他在洞府修炼之余,时常端看一支雕着云燕纹样的木簪,那簪子看上去很有些年头,雕工精湛、造型古朴,是件难得的佳品。其实那是我渡劫第一世时曾簪过的簪子,湛云江在我二人结契那日曾亲手替我簪上,不过第二世的我并不晓得,只觉得碍眼得很。

后来我入了魔道。

至于为什么我这个被正道剑尊抚养长大、悉心栽培、根正苗红的剑修会堕魔,我事后总结,可能是因为我心魔比较旺。我喜欢湛云江,但他不喜欢我,我使尽解数、尊严扫地也没能得他一个青眼,于是妒火攻心、走火入魔。

奇怪的是,他对我始终念着一点师徒之情,尽管我在正道眼里早已沦为怙恶不悛、罪无可恕之徒,可每每对上他,他还是会放我一命。

而最后令他对我痛下杀手的原因,是因为我抢了他那支视如珍宝的木簪子,并当着他的面捏成了齑粉。

他那灌注了毕生修为的一剑凌空劈来时,我躲都没躲。我当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湛云江他不配做正道的剑尊!

天地道义、正邪天堑,在他心中竟还不如一支簪子!

死后我又回了天庭。

因着连续两次渡劫皆以失败告终,不少好事的同僚都开始关注起我来,常与我唏嘘凡人失去后才懂珍惜,又感叹我竟会在同一个坑连载两次云云。

说实话我也挺想吐槽的,但自己吐槽自己也忒惨了些。

于是我再度求见天君,请他设法帮我带上记忆入劫关。

天君不愧是坐镇九天十万年的老派神明,不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还顺手把我破军神君的职务给卸了。美其名曰让我专心应劫,我看他就是在吃醋,吃大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