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星越睁开眼睛,他漆黑的眼目映着铺天盖地的红线。

因为抽离了太多线,尤星越唇上毫无血色,眼神脱去平日温和的表象,显露出无比的专注。

刹那间,茧上红线垂落,勾连纠缠,疯狂注入季歌躯体,层层维系着季歌魂魄与躯体的联系。

一层一层的红线,一层又一层的挽留。

季歌意识模糊,他仿佛被投入混沌的境地,想不起自己是谁,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地。

季歌想就这么睡过去,可是魂魄被人拉扯着,他昏沉中都吊着一颗心,总觉得有个放心不下的人,让他无法安心陷入沉睡。

“不要睡!”

一道清越的嗓音绷得极紧,季歌竭力睁开眼睛,看见面前清俊的面容。

対……他不能睡。

季歌仰起头,意识突然清醒。

魏鸣思……在等他!

季歌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拼命从睡意中清醒。

尘世与他的缘分这样浅,魏鸣思给他的爱意如此深。

远在医院的魏鸣思忽然感觉一阵心慌,他拱起脊背,用力按住胸口,心脏跳得极快,重重砸在胸腔内,魏鸣思不得不加重喘息,以此平息难言的恐慌。

魏鸣思蜷缩起来,再也忍不住眼泪,泪水顺着手腕,落在红线上。

而季歌手腕上的红线也蓦然收紧。

仿佛有个人用尽全力地拽着季歌。

确实有那样一个人,此刻等在远远的医院里,走廊墙壁聆听着最虔诚的祈祷。

季歌手腕一阵滚烫,他虚幻的人形睁开了眼睛,只是视线依然是涣散无焦距的。

尤星越脸色苍白,季歌与阳世间的联系快要断裂,他几乎是用线强行吊住季歌,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与天争命。尤星越稍稍用力,一根红线在指尖割出伤口,鲜血顺着红线涌入季歌体内。

尤星越心神略微一松,果然魏鸣思与季歌之间的联系足以吊住季歌最后一口气。

红线顺着季歌手腕,找到了几个与阳间牵连的白线,融化进白线之中,一根红线用完,红茧便垂下另一根。

白线依然那么浅,吸收了数百根红线,白线细微地延长了几分,末端飘飘荡荡地浮在空中,没有着落。

垂落的红线越来越多,试图接上白线。

尤星越已经松开季歌的手,跪坐在花田上,闭着眼睛,身后红线千丝万缕,试图挽回这一株绝世白牡丹。

不留客攥着发丝,猛地站起身,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凝重——花田里线织成的茧散开了!

短短一个小时,季歌濒临消散的人形居然保住了,只是还不稳定,不时化出牡丹的原形。

最后百根红线盘旋片刻,义无反顾地涌入白线。

尤星越缓缓睁开眼睛,他捂住嘴唇咳了几声,花田里森森阴气透过衣料钻进尤星越体内,冷得尤星越在夏夜里打了个寒颤。

不留客急得咬住手指,红茧中的线耗完,季歌的人形还没有稳定下来,白线那头始终没有连上阳世。

还差一点!只还差一点!

不留客想把体内的线借给尤星越,但是又不知道贸然出手,会不会给尤星越帮倒忙。

尤星越忍着头晕,一手撑着自己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