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森森的灵气在临月阁前懒洋洋地转了几圈,重归沈玉霏的体内。

他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语气懒散地吩咐:“叫你们回来,的确是为了秘境之事……我去以后,玉清门势必在忘忧谷附近作乱。”

沈玉霏甚至没再提谁与自己同去秘境之事,像是看不见梵楼这号人,随口安排着宗门内的事务。

“玉清门?!”

这一回,抢先开口的是佛见笑与佛见愁两姊妹。

她们瞪着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

“宗主,我们留在谷内!”

沈玉霏勾起唇:“好啊。”

笑意如同芙蓉盛开,糜烂中带着丝丝不详的蛊惑。

“你们留下,没骨花也留下。”

被点名的没骨花茫然抬眸:“宗主叫我?”

“嗯。”沈玉霏心情颇好地点头,“你留下,与她们二人一起守着忘忧谷。”

“可玉清门每回来忘忧谷,无非是走个过场……”没骨花不情不愿,试图和他打商量,“宗主,我还有架没打完呢!”

沈玉霏失笑,意有所指:“放心,这回,保准你打个痛快。”

言罢,不顾众人的疑惑,转身往临月阁里走。

不过,他走是走了,却也将梵楼叫上了。

“过来。”沈玉霏平平淡淡地唤了一声。

梵楼迟钝起身,在黄莺等人嫉妒的注视下,步伐迟缓地走进了临月阁。

砰!

临月阁的门紧紧合上。

没骨花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宗主居然没惩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宗主自有宗主的道理。”百两金施施然起身,掸去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即便眼里也有疑惑,挤兑没骨花的话,却是一句不落,“况且,他说得没错——宗主一入秘境,不知何日才能出来,若是没有梵楼,毒发怎么办?”

“那也不应该如此……”没骨花难得没和百两金争吵,因震惊,一把攥住默默离去的佛见笑,“喂,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佛见笑停下脚步,佛见愁也停下了脚步。

佛见愁伸手,替姐姐挡开那只手:“让开。”

“你们两个闷葫芦,就不能多说两句话?”没骨花气急败坏地拦在她们的身前,“我知道你们和玉清门有仇……宗主不都让你们留下来守谷了吗?为何还要将我留下来?”

佛见愁依旧不说话,由着妹妹替自己开口:“宗主的命令,你听就是。”

“哪里需要我……”没骨花还要再辩,眼尖地瞧见佛见愁闪着灵气的手,立时往一旁跳,“得得得,留下就留下!”

她恼火地抱住自己的琴,往空中一跃,火烧屁/股般跑没了影。

百两金和黄莺落后半步,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后,剑婢憋不住:“宗主是什么意思?”

“许是玉清门有异动。”百两金的回答很是谨慎,“听命令便是。”

百两金猜得不错,玉清门确实有异动。

天下宗门,多如繁星,名门正派的弟子又以玉清门为首。

玉清门老祖闭关百年,如今的掌门,长灯真人,修为只比沈玉霏高一线。

他二人多年前曾有过一战,拼了个两败俱伤后,各自退让半步,定下百年之后再战之约,并立下誓言,在百年约定到来之前,无论门内弟子如何争斗,都不亲自出手。

如今,百年之约刚过半,按理说,长灯真人碍于誓言,不会,也不该现身。

前世,沈玉霏也是如此想。

……此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了个诀,横与剑架上的长剑嗡鸣不止。

玄袍于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沈玉霏停下了脚步,他身后的梵楼也停下了脚步。

“知道我为什么让没骨花留下吗?”

梵楼专注地盯着沈玉霏的衣袍,直到耳畔飘来一股熟悉的冷香,方才意识到,宗主在同自己说话。

他习惯性地跪下:“不知。”

沈玉霏走到梵楼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男人的下巴,肆无忌惮地打量他面上的白纱:“因为玉清门的老祖要出关了,那群臭道士憋不住要对我们出手。”

梵楼浑身一震:“宗主……”

“无妨。”沈玉霏像是看不够似的,以两指掐住了梵楼的下巴,“要出关罢了,不是立刻出关。”

前世,直到沈玉霏身死,那传闻中的老祖也没有现身。

所以,他不急。

只是沈玉霏不急,长灯真人却心急如焚。

玉清门的掌门,长灯真人不愿违背自己与沈玉霏人尽皆知的百年之约,又恨不能将合欢宗亲手毁去,便将一缕神识藏在门内长老体内,趁沈玉霏前往秘境之时,对合欢宗的弟子大开杀戒。

事后,沈玉霏赶回合欢宗,忘忧谷里血流成河,留在谷内的两位长老,佛见笑形神俱灭,死得不能再死,佛见愁灵台崩塌,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他震怒之下,察觉到玉清门的长老气息有异,质问当时已与自己熟识的孟鸣之,得到的回答却是——

“师父不会如此。”孟鸣之掷地有声的回答犹在耳畔,“玉霏,你要信我。”

沈玉霏殷红色的唇一勾,冷笑着松开了捏着梵楼下巴的手。

情之一字,自古伤人。

但恨之一字,却痛快万分。

今生,他不会再信孟鸣之的谎言,倒是梵楼这个人,有点意思。

“想将面上的白纱取下吗?”

沈玉霏狭长的眼睛微弯,指尖凝聚起了冰凉的灵气。

梵楼面上的白纱,其实是符咒。

当初,沈玉霏痛恨功法带来的情毒,也烦透了梵楼,便直接将他的脸封印在层层白纱之下,如今要解开,自然等于解除符咒。

梵楼心神俱震,猛地仰起了头。

沈玉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梵楼的双瞳比旁人黑上许多,仿佛高悬在天上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