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111

“什么叫没有重得螣蛇的力量?!”

孟鸣之一头雾水,“天下只能有一条螣蛇……螣蛇大神,不是您说得吗?”

“……现下,梵楼已经死了,你——你为何还没有变回螣蛇的模样?!”

孟鸣之虽未见过真正的螣蛇,但他见过白矖。

哪怕不与白矖比较,现在的它们,连当初化出真身的梵楼都不如啊!

“闭嘴!”黑蛇亦惊恐异常,拖着蛇身在祭台上疯狂地游走。

梵楼死得渣都不剩,世间已无能与他争夺螣蛇之位的蛇妖,它就是螣蛇……对,它就是螣蛇!

黑蛇念及此,追着那些本该供自己挑选的白蛇,试图选中一条,来印证,自己就是螣蛇。

“你们躲什么?!”

可惜,原本就嫌双头蛇丑陋的白蛇们,见它身上没有半点螣蛇的气息,哪里还肯就范?

白蛇一个个飞也似地逃窜,甚至还有一条傻不愣登地,撞在火笼上,想要往笼子里钻。

“你……你在做什么?”

它这么一钻,就看见了咬着笼壁的沈玉霏,“你疯了?!”

待在笼子里,好歹能避开那条双头蛇,这要是出去——

可惜,献祭了三识的沈玉霏已经听不到白蛇的劝说了。

他攀着笼子,拼命扣紧牙关,将那已经裂开缺口的笼子彻底咬碎。

啪嗒!

泛着红光的小蛇掉在地上。

沈玉霏狼狈地翻身,扭动着身体,摸索着向梵楼消失前,最后出现的位置爬去。

他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即便扬起蛇首,也只能徒劳地嗅嗅,闻不到半点梵楼的气息。

“阿楼——”

沈玉霏嘶嘶地喘着气,连蛇身都控制不好了,好几次被自己的身体绊倒,整条蛇都在祭台上滚出去老远。

……阿楼死了。

阿楼死了!

他的阿楼又为他而死了!

沈玉霏心中的愤怒大于悲怆。

两世画面,重叠在一起。

死于天雷的梵楼,死于杀阵的梵楼……

好似,都是死在他的手里!

他恼怒于自己的无能,恼怒于自己没能尽快将那个碍事的火笼子咬碎,更恼怒于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梵楼往祭台上爬,却帮不上半点忙。

“阿楼……”沈玉霏又被绊倒了。

他瘫软在地,身上的鳞片慢慢失去了漂亮的光泽。

有白矖的力量又如何?

他救不了梵楼。

他……他永远地失去了梵楼。

沈玉霏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失去”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看不见,摸不着。

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像梵楼一样,容忍他的一切了。

“死”又是什么呢?

沈玉霏死过一回。

他知道,死了

以后,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爱也好,恨也罢,哪怕都摆在他的面前,他也无力改变任何东西了。

梵楼现在,是不是也在虚空中看着他?

可他……可他要如何再得一次重生的机会,将梵楼带回来?!

阿楼,阿楼。

沈玉霏知道,自己对待梵楼态度恶劣。

可……可那是梵楼啊!

那是愿意为他而死的梵楼,将他视为神明的梵楼!

也是,再也回不来的梵楼。

“啊——”趴在地上的小蛇发出了嘶哑的悲鸣。

“阿楼——阿楼!”

快要急得发疯的双头蛇循声望过去,终是发现了沈玉霏。

“我的——我的!”

黑蛇也好,孟鸣之也罢。

身子连在一起的两条蛇,蛇首同时抬起。

那道贪婪的目光黏在不远处,软趴趴地瘫在地上的小蛇身上。

“跑——快跑啊!”

藏身于笼子里的白蛇见状,明白沈玉霏成了双头蛇的目标,浑身滚过一阵恶寒,“它盯上你了——啊!”

双头蛇的确盯上了沈玉霏。

孟鸣之恨不能立刻扑到他的身上,蛇尾狂甩之下,身上的脓疮在地上蹭出一连串的水痕,也将笼子里的白蛇吓得再也不敢出声。

但孟鸣之已经顾不上疼痛了。

“我的——”他丑陋的蛇首上,神情扭曲。

孟鸣之望着沈玉霏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先前那样单纯的痴恋,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如何不疯狂?

沈玉霏是孟鸣之的执念,是他两世都没有完完整整得到的人,是他重生以后,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我变成了这样,你也得陪我!”孟鸣之不知不觉间,完全掌控了蛇身,连黑蛇都诧异于他的反应,他则已经扑到了沈玉霏的面前。

腥臭的气息从流脓的蛇身上蔓延开来。

沈玉霏还匍匐在地,尝试着往梵楼离去的方向蹭。

“你就那么在乎他?”

孟鸣之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沈玉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在我看来,有多好笑?”

孟鸣之哈哈大笑起来,且越笑越是开心,仿佛这辈子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嘲笑沈玉霏了,连蛇身都随着动作,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你舍不得梵楼?你舍不得他死?”

“……哈哈哈,可笑至极!他不过是你豢养的一条听话的狗,你什么时候会把他放在眼里?”

“……别装模作样了!我了解你!”孟鸣之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个疯子似的,上一瞬还在疯癫地笑,下一瞬,脸上已经只剩下怒火了。

孟鸣之张口叼住了沈玉霏的脖子,将他往一旁,狠狠地摔去。

献祭了三识的沈玉霏本可以躲开,但他靠着白矖妖丹中的神力,飞速地恢复了耳识。

孟鸣之的话让他忘记了反抗。

“什么……”沈玉霏身上的蛇鳞兀地炸起(),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孟鸣之见他因为梵楼(),有了反应,眼中飞速地蔓延起一层血光,“你觉得我在说什么?”

“……沈、玉、霏!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你何时在乎过梵楼?!他死了,你会掉一滴眼泪吗?我不信……我不信哈哈哈!”

孟鸣之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黑蛇咬住了他的脖子。

“滚开!”孟鸣之却发疯了一般,不顾疼痛,甩开了黑蛇的头颅,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都给我滚开——我是玉清门首徒,我是……我是天之骄子,我是未来最有可能一步登天的天才——我要我自己的身体……沈玉霏,你还我原来的身体!”

双头蛇化为电芒,向着沈玉霏扑去。

纤细的蛇在地上盘踞着,眸子里涌动着罕见的仓惶。

……孟鸣之的话,勾起了沈玉霏前世的回忆。

是,他在乎阿楼,不想让阿楼死,可前世的他,并没有这么想。

但,孟鸣之如何而知?!

今生,沈玉霏从未对孟鸣之假以辞色,即便是重生之初,他们在秘境外相见,他也满心都是仇恨。

别说是梵楼,即便是他,孟鸣之也不该了解才对。

除非——

沈玉霏的瞳孔骤然一瞬,身上的蛇鳞疯狂地收紧,又噼里啪啦地炸响起来。

他能重生,别人为何不能?!

寒意彻骨,沈玉霏一个反身,躲过了双头蛇滴着涎水的牙。

轰!

孟鸣之生满脓疮的蛇首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再不知疼痛般,摇摇晃晃地起身:“沈玉霏啊,沈玉霏,我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