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当时我发热时他是如何待我的,小心翼翼掀开被褥一角,悄么声地把自己送了进去。
阿恒醒了一下,眯着眼睛问我怎么了,我给人把被角裹严实了,“没事,你起热了,我帮你捂汗,等退了汗再吃我两副药,保准你药到病除。”
阿恒闭着眼睛笑了笑,又把我往怀里拉了拉,“那就有劳柳大夫了。”
阿恒这一觉足足睡了一整天,我也陪了一整天,期间大狗子进来了一趟,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叮嘱小莺儿不要再进来了。
我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心里特别安宁,好似逃亡了这么些年,总算熬到了苦尽甘来。我如今有这么一方属于我的院子,有三个逐渐长大成人的小家伙。更难得的是,身边还有一个体己人。
这些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床头烧的通红的火炭噼啪一声,我也跟着睡过去了。
阿恒直到入了夜才醒,出了汗,烧已经退了,坐在床上裹着床被子包的跟粽子似的。我喂他喝了一碗粥,又灌下去一碗药,阿恒一脸哀怨地瞪着我,“你这都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苦?我不喝了,这一口下去我就已经苦到肠子里了,反正我不喝了。”
我都给他逗笑了,“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小孩撒娇有糖吃啊,”阿恒往前探了探身子,一股冷淡的药香裹挟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玉哥儿,我有糖吃吗?”
我靠着阿恒近在咫尺那张脸,忽然面色一,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孩子们还在呢。”
“你想什么呢?我是真的想吃糖,”阿恒突然抿着嘴笑了,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没有糖蜂蜜也好,不然我真的喝不下去,你这药太苦了。”
“……”我强忍下一腔怒火,“什么都没有,爱喝喝,不喝拉倒。”
阿恒哈哈一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喝完了还不忘舔舔嘴,“我开玩笑的,玉哥儿熬的药怎么会是苦的,甜着呢,我还能再喝两碗。”
我把碗往后一递,“小莺儿,去把剩下的药汤都端进来。”
阿恒顿时漏了怯,“你还真有啊?”
我冲人一笑:“管够。”
阿恒这身子果然是铁打铜铸的,再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下了地,跟没事人一样。
冬至那天下了雪,大雪封了路,二狗子没能去柳老家里读书,但还是在家里把经义又抄了一遍。
我们剩下的人收拾了半间堂屋,大张旗鼓地动手包饺子。
我和大狗子负责调馅,大狗子去院子里拔了一棵小白菜,我剁上了半条腿的鹿肉,小茴香、桂皮、八角磨成粉往上一撒,还没等下锅呢就已经香气四溢了,大狗子在一旁不停地咽口水。
阿恒和小莺儿负责和面,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再加面,最后凑成了硕大的一块面团。两个人脸上头上都是面粉,却还是一脸自豪,看上去颇有成就感。
到了包饺子的时候就都露了怯,这三个人既不会擀皮也不会包,捏了几个四不像之后就被我赶下了桌,无奈之下只能把二狗子唤过来帮忙,这才赶在天黑的时候吃上了饭。
开水煮沸,饺子下锅,昏黄烛灯之下热气腾腾,几个小崽子眼巴巴守在灶台前,饺子皮还没沾上水呢就问我熟了没。
“饺子要浮上水面才算熟了,”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便道:“‘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你们知道冬至为什么要吃饺子吗?”
小莺儿眼巴巴看着锅里的饺子,“因为……饺子像耳朵?”
“有这么一重成分在,”我笑笑,拿笊篱把饺子打散了,防止饺子坨底,“相传当年名医张仲景在冬至日时途径一处,见当地的父老乡亲因为天寒地冻冻伤了耳朵,所以支上灶台,以羊肉、辣椒等辛辣之物做馅,捏成耳朵的形状,人们吃了之后果然耳朵上的冻伤就好了。所以从那之后就流传下冬至吃饺子的习俗,是为了寄予来年不受冻不挨饿的憧憬。”
三个孩子盯着锅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熟了,熟了!”大狗子指着锅台兴奋道,“快看玉哥儿,饺子浮上来了!”
“……你们听见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饺子,饺子!”再一抬头,三个孩子已经把碗伸过来了。
我无奈笑笑,用笊篱把白滚滚的饺子捞上来,“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