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韩棠道,“皇上这会儿没空见我。”
景策替他解释:“临近年关宫里才忙得不可开交,皇上这会儿该是忙着祭天,印都封了,只要不是边关暴动、哪里造反就都不要惊动他老人家了。”
“而且我这差事也不能说就结了。”韩棠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景策的脸色有些沉下去了。
“征银收地,征银才是第一步,”韩棠像是没看见景策脸色变化,继续道:“朝廷不可能每年都派官员下去把那些没缴的税银再征缴一遍,而且那些占地的乡绅们缴这一遍还算痛快,若是往后每年一缴,他们就不会这么坐以待毙了。把地收回来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回来这一趟待不长,等复朝了便再请旨南下。”
我小心觑了觑景策的脸色,本以为又得像上次那样不欢而散了,但这次景策却没说什么,只是执杯冲我抬了抬:“今朝有酒今朝醉,说那些劳什子的烦心事干什么,来,喝酒。”
之后韩棠没再提要走的事,景策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聊些不咸不淡的家常。提及过年,景策叹了口气:“今年爹爹和阿恒还是回不来,大哥也捎信回来说那边好像有异动,今年也不回来了,硕大一个府上就我和一群妇道人家,光是想想那些礼节繁琐的迎来送往就脑袋瓜子疼。”
转头看着我问:“玉哥儿你在哪儿过年?”
我想了想:“该是陪着老相爷一块吧。”
“也好,”景策点点头,又看着韩棠道:“你可得过来陪我守岁,我一个人也太无聊了。”
韩棠倚窗而坐,抬手执杯,阳光从窗缝里泄了一些进来,正打在他手中的白玉酒盏上。韩棠轻轻提唇,看着景策笑道:“紧赶慢赶,不就是为了跟你一起过年嘛。”
景策也笑:“那就说好了,我备上酒水,咱们到时候把盏夜谈,一醉方休。”
作者有话说:
玉哥儿: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第190章 祭奠
大年三十当天天色并不是很好,我出城的时候还飘了一阵小雪,尚没盖住路面雪就停了。只剩下寒风凛冽,刀子似的直刮脸。
出了延平门往西,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大都提着个簸箩,有些还满满当当,有些已经空了。路边的坟茔大都以一个姓氏或者一个村子为牵萦,扎堆连成一片,坟头上都换了新的黄表纸,没烧尽的纸钱元宝被风堆到路边,香灰味绵延好几里还能闻得见。
韩棠给爹娘找的这块地方就没有那么多坟扎堆,因此我老远就看见有个人站在老榆树底下。
那人身形高,如此寒风天里穿的却十分单薄,风一吹衣摆便随风而动,看着跟吹透了似的。
我提着东西上前,那人也闻声回过头来。
是韩棠。
我冲人微微颔首,道:“你来得倒早。”
韩棠也冲我点了点头:“我孑身一人,这种日子没什么好忙的,便早早过来看看老师和师娘。”
“不是说要去景二哥那里过年吗?”
提及景策,韩棠轻轻笑了笑:“他现在太忙了,我等入了夜再过去。”
我一想也是,如今硕大一个将军府就景策一个当家的,这种日子光迎来送往估计也忙翻天了,我都能想象得出他表面端着一副谦逊和煦的皮囊,背地里已经不耐烦起来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再看韩棠一副悠闲姿态站在这儿,问道:“你往年都是跟景二哥一起过年吗?”
韩棠却摇了摇头:“去年、前年都是一块过的,再往前他就有家人相伴了,我也不方便过去叨扰。”
“那你往年都怎么过?”
韩棠眉头轻蹙,但不明显:“自己在家,或者干脆找个寺庙敲木鱼去,不过就是个被人们赋予的意义多了些的日子,没了那些牵扯也就没什么异常之处了。”
我想了想我独在异乡的那些年,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因为有这几个孩子在,每年都还算热闹。虽说这样那样的习俗都是人们强加在各个日子之上的,可要真的是无动于衷,他又何必躲到庙里敲木鱼呢?
我把簸箩放在坟前,看坟周都打扫过了,坟前有刚烧尽的纸灰,还摆着爹爹爱喝的酒和几样下酒菜,倒比我这个亲儿子更周到。
韩棠在我身后道:“其实有一年我倒真是印象深刻。”
我偏了偏头:“哪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