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剩最后几折的时候,谢时观瞧见一位熟人,折上楷体端正,却指名道姓地骂他,不仅借他前几日作为,还翻旧账,引经据典地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时观粲然一笑,蓝批落下,只二字:“有理。”

而后又将此奏折放在最上头,伸了把懒腰,迎着风雪便出了宫。

回王府的轿辇里照例放了些宵食,都是些点心果子,配一壶牛乳茶,谢时观喝了口,发现这茶不凉,还没加糖,于是又吐出来。

紧接着他掀开帘毡,将那壶茶全送到了十一脑袋上,叫他洗了把牛乳浴。

十一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反驳,连气也不敢有,还得笑着谢王爷的赏。

“沈却的伤养的怎么样了?”轿辇上的谢时观忽然开口问。

十一立即答应:“回殿下的话,想是快好了,先前还听说连着几日发热,也熬下来了,这几日倒没听说过了。”

谢时观冷笑一声:“不过五十鞭,便这么受不住,是本王待他太好了,养的他这般娇贵。”

十一偷偷借袖子抹了把脸,忍不住想起那日沈却惨状,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被抬出去的时候却血衣如裹。

且他口不能言,叫不了疼,只能喘气。

伤成这样了,还能自理,已算是坚毅非常,哪里与娇贵二字沾的上边?

不过他们家王爷从来就不是讲道理的人,十一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顶嘴他是死也不敢的。

谢时观伸手捉了一片雪花,那落雪触手即化,在他掌心里融作一点水。

“等会儿去武安侯府报个信,就说事已办妥,侯爷记着欠本王一个人情。”

十一:“是。”

雪下得紧了,天愈来愈冷。

谢时观合了帘,低头又瞧见那盒子点心,看上去最早也是黄昏时买的,入了夜,已经是又硬又凉。

从前沈却贴身伺候时,送到他跟前的宵食点心从来精致漂亮,荷花酥、玉露团、透花糍,冷食冰凉,热食温热,即便是在寒冬腊月里,沈却捧上来的点心也如新鲜出炉的一般。

那时谢时观只觉得他用的很趁手,但也仅此而已,可等他负伤在床,不在他近旁之后,王爷才终于又想起了这么个人来。

饮食起居上的小事,拆出来哪一件都是不痛不痒的,可极小的不爽快堆叠起来,不知为何却让他心烦的要命。

王府里这些人加起来,竟也不敌一个沈却仔细。

沈却……他忽而心想,那个小哑巴现下在做什么?

第五章

谢时观回府时已是深夜,内外府灯烛皆熄,他屏退左右,一个人走在廊下。

冷墨浸染的夜空时有月光隐现,夜风卷起雪粒,时不时蹭过谢时观绛紫色官袍,薄薄地打湿他衣角。

他并不避雪,反倒品嗅着冬雪的气味,信步走向寝殿。

可就在路过寝殿旁的小院时,谢时观却忽然觉察出了几分异样。

有光

三更夜里,沈却的院里为何还点着灯?

那点昏弱的光亮十分不起眼,若非王爷夜视力极佳,几乎不可能注意到。

他缓步靠近那方小院,脚下踏雪无声,透过院墙上嵌的乌木花窗,王爷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

院中并未点灯,那点光亮源自于一只炭炉,炉子上放着一只锡制大水壶,壶口正不停往外冒着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