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谁叫这哑巴从来都很把他说的话当真,正经得可爱。

不等这哑巴琢磨明白了,谢时观便又凑上前去,一边动手一边支使他道:“饿死了,先给我吃一口。”

前襟被扯下,胸前猛地一凉,沈却忙往后躲了躲,急忙抬手道:“属下去膳房给您拿些吃的来。”

谢时观:“没胃口。”

“那属下去平康里给您买碗馄饨,那家……”

不等他比划完,殿下便不由分说地攥紧了他手腕,抬眼时凤眼微向下,好似受了委屈的人是他:“本王邀你用了那么多回膳食,哪回没叫你吃饱过?如今要你给本王吃一口,你却这般悭吝地推脱,好伤我的心。”

他说得煞有其事的,好像沈却真成了个忘恩负义的坏人了。

“那崽子都有乳娘哄着疼着了,也用不上你,”谢时观放慢了语调,“好容易有一回,给本王又尝一口又怎么了,是不是?”

他循循善诱地说着,那些很没道理的话,被他放在嘴里一念,那哑巴的态度便会慢慢软下来,结果就总要被他骗到手去。

半哄半强迫地把人摁回榻上又吃了一回,殿下顿觉神清气爽,再回寝殿去理那些积压下来的公务时,便觉得连那奏本子也顺眼极了。

第八十八章

春假刚过, 含元殿里迎来了新岁的第二场朝会。

待那钟鼓馀声一止,则见天子登御座, 紧接着便闻鸣鞭奏乐, 百官礼毕。

由鸿胪寺奏报过后,便有几名官员陆续出列,朗声宣读奏疏, 可上首的天子却并不会立下决断,而是看一眼谢时观, 习惯性地问一句:“皇叔怎么看?”

随即便又是一句:“有理, 便按皇叔所言去办。”

这般场景,堂下人却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位天子自九岁登基, 在位整整七年, 可对奏时却依旧还要旁人来教。

从前满常山还在时,倒还有他每日勤勤恳恳地提早些时辰入宫, 逼着这位少年天子背下他早已拟好的奏对之言, 也好在朝上撑撑场面。

可如今太傅已去,再没人拿他当孩子看了。

等到无人宣奏之时, 忽地又见一位紫袍老官预咳一声, 提步出列, 行至御前,缓身下跪:“上禀圣人, 臣夜观天象,又察簿上所记,去岁腊月廿二, 有星孛入于北斗, 乃为大凶之兆, 果真后便闻听圣人受惊病倒之厄事,又闻太傅殒命之祸殃。”

去岁腊月廿二,正巧是雁王带着沈却回京那日。

谢时观皱了皱眉,但却并未发作,而是静静地待他继续往下言奏。

“履端之日,分明吉日,却见那中天之上,竟现白虹贯日之象,白虹如刀,古书上有记,此乃天子被胁之凶兆!”

谢意之闻言,微微捏紧了龙椅边上的纯金把手:“这是何意?”

“腊月廿二,乃雁王入京之日,摄政王身为天子辅弼,却私自擅离京都,又带兵遣将,破入宫城,好不威风。”他头也不抬,两手端着象笏,朗声上疏。

“履端那日,微臣曾多次卜筮,得卦却皆落雁王府内殿,说明此凶物正藏于殿下内宅之中。去岁今年恰逢多事之秋,不得不防,还请圣人明察。”

谢意之自上首下睨,见底下雁王微微颔首,面上并无不悦神色,这才稍松了口气。

御赐入府的那位不男不女的妖郎,谢意之也是召见过的,虽他不愿承认,可那的确是张清丽绝俗的脸,偏生同那哑巴又有几分神似,这才是最难得的。

可皇叔竟将人原封不动地又送了回来……

难不成谢时观真将那又残又贱的哑巴看作是自己的发妻了么?真是疯了,就算真把他捧在心上疼,再养几名侍娈,又有什么?

因此小皇帝便笃定了是那哑巴善妒,逼得谢时观连御赐之物都敢抗旨拒收了。

于是堂上百官便听得上首之人慢缓缓地开口道:“皇叔伴朕多年,又是朕的血脉至亲,其忠心悃诚,同那已故的太傅一般殚诚毕虑,朕都是看在眼里的,故而此番灾祸必是叫那妖物所惑,与皇叔无关。”

说罢他一抬手,便有个小火者抬上来一只盘托,只见里头仅仅盛放着一张泛黄的药单,谢意之一个眼色,那小火者便将托盘挪下去要诸臣们过了过眼。

“这是满太傅曾经的学生俞探花在医馆所得,也正为雁王府中亲卫沈却所开之药方,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此乃一帖安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