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后边紧跟着又纷纷有人附和着他,见这满朝文武几乎无一是向着自己的,谢意之一时出离愤怒,将手边能砸的都砸了,怒极反笑:“他谢翎是主心骨,那朕是什么?没有他你们就做不了事了么?食君之俸,竟养出这么一群废物来!”

“他这般彝伦攸、越礼不逊,你们都眼瞎了么?一国之君,怎能容忍如此欺辱!”

“圣人息怒……”

“雁王殿下殚精竭虑,想是近日过度伤神,这才犯了癔症,望圣人念在他往日葵藿向日之忠心,但请圣人收回成命!”

“望圣人收回成命!”

这一句话,他们竟喊得比“万岁”还要高昂。

谢意之瘫坐在龙椅上,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由高转低,最后只剩一片嘶哑之声。

*

“大人,”远志到底是个皮实孩子,挨了那几棍子,才隔两日便又活蹦乱跳地下了榻,这会儿又不顾沈落的警醒了,人还在院里,便大声喊叫了起来,“大人!”

沈却原在案前读书,见远志急匆匆地跑进来,他忙搁下了笔,抬手问他:“什么事,急成这样?”

远志边喘气,边把自己才从外边听来的传闻告给他:“奴方才听说,含元殿上出事了,咱们殿下、殿下他当朝给了圣人一耳光……”

沈却几乎是立时便站起了身,而后又将信将疑地:“殿下从来有分寸,不是会误传吧?”

“奴听得清清楚楚,今日伴驾的是沈落大人,沈统领方才已带了几个亲卫入宫去了,奴还听说圣人震怒,要把咱们王爷打入诏狱呢!”

沈却光是听着,便觉得身上像是忽然烧了起来,急得他脑子里一片白。

陈尚书、云麾将军、十六卫上将军……这些与谢时观私下交好的官员,一个个地都被他在心里念了过去,可如今他们也同在含元殿中,他就是跑到人府邸上,也是求告无门。

“师父走的时候,可有留下什么话么?”沈却慌急地比划,手上动作几乎快出了重影。

就见远志忖了忖,而后摇了摇头:“没……”

可就算沈却自知自己对这事无法可施,他也还是坐不住,草草披上了那套官袍,配好腰牌,便就马不停蹄地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跑去了。

沈向之早知他这般脾气,临走时还留了几名亲卫下来,吩咐他们要把这哑巴拦住了。

因此沈却人才刚到重台院外,便被几名亲卫挡住了去路,十一忙同他道:“沈统领已经领人赶过去了,含元殿上想必也有朝官为王爷周旋,你冷静些……咱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就不要跑去跟着瞎掺和了,就算去了也进不去宫城,是不是?”

沈却哪会不明白他所说的道理,可他心里着慌,便无端想离殿下更近一些,哪怕那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只见这哑巴压根不听劝,倔着脸便要继续往外走。

十一叹了口气,便只好同那几名亲卫直接上了手,仗着人多,这哑巴又不会对自己的同僚动刀子,因此很快便将他捆下了。

“你也别怪我们,那含元殿里闹起来的端由,据说正是与你有关,倘或你出府遇着了事,殿下回来还不得把咱们的皮扒了。”

沈却人被那皮绳锁到了柱上,闻言心里一惊,为着他……怎么会是为着他呢?

第八十九章

此时已是辰时末巳时初了。

按理说, 怎样也都该到了散朝的点了,别说是那哑巴着急, 就连王府上下的仆侍们也纷纷端起了一颗心。

在这王府里当差, 的确是吃穿不愁,雁王殿下除了偶尔犯犯癔症,倒也从不会苛待他们这些下人, 他们月俸不少拿,逢年过节也都有些赐礼可领。

出去时旁人见着他们是雁王府的仆侍, 也都会颇敬几分, 不敢随意得罪。

可伴君如伴虎,主家爬得愈高,倘若有日忽然不得圣意了, 恐怕摔得也就愈惨, 到那时候,楼倒楼塌的, 便也就是一道圣旨的事儿。

前有屈丞、满太傅为鉴。只是有那国子监里的三千学子盯着, 又有雁王从中斡旋,满常山的家眷及仆属们, 倒也还能照旧过着太傅还在时的日子。

可那屈丞被处斩后, 嫡系血亲也都跟着一杯鸩酒随去了, 余下的家眷没入掖庭教坊,家奴们发卖的发卖, 充妓的充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