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脱离他桎梏,这崽子便放声哭了起来,两只小短腿用力蹬着,谁上前来哄都没用。
“阿耶呜呜,”他边哭边道,“我要阿耶……”
趁着他哭闹不止,殿下干脆将这作乱的小崽子提将进怀里,而后死死地箍住了,又捏住了这崽子的鼻翼,紧接着便朝着一旁端药的乳娘使了使眼色:“还不快灌。”
乳娘立即会意,拿了只小玉勺,一勺接一勺地往这崽子嘴里灌。
思来正哇哇哭着,嘴张得老大,汤药灌下去时,喉咙口“咕嘟咕嘟”地吐着泡,哭声算是暂时被遏止了,可眼泪还是照样掉。
一碗汤药很快便见了底。
沈却匆匆赶来时,这崽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终于见着了阿耶,思来迅速便爬起来扑进了沈却怀里。
“你来做什么?”殿下话里有几分责备的意思,“陶衣如不是叮嘱过,这会儿你还受不得风吗?”
“才几步路,”沈却抬手辩驳,“哪有什么风?”
沈却自认为没那样羸弱,生思来时他并不在府上,更没有这一圈人精心伺候养护着,时常不遵陶衣如的医嘱,也并没有招致什么严重的后果。
这崽子方才哭得那样惨,就是主屋的门窗都关着,他也隐隐约约听见了,怎么可能还躺得住?
谢时观知道他倔,这会儿叫他见着了这崽子受苦,自然是劝不回去了,因此便只好解了身上外裳给这哑巴披上,没好气地说他:“比这小崽子还不听话,往后若再落了病,你也自己受着。”
说罢殿下又吩咐屋内婢子们把几扇小窗都闭上了。
光是对上思来那双含泪的眼,沈却便觉得心疼极了,这崽子委屈地直往他怀里蹭,一个“苦”字来回说。
沈却先是拿帕子给他擦了把脸,听着那哭声渐停了,便就变戏法似地从身上找出了一小袋松子糖,他将这小袋子放在思来怀里,思来知道阿耶这只袋里有好吃的,因此一下就不哭了。
而后他又从这里边取出了一枚松子糖,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像一颗小小的粽子,思来目光紧盯着糖,下意识张了嘴。
沈却笑了笑,旋即便将这糖送进了他嘴里。
“还苦吗?”沈却抬手问。
思来很满意地摇了摇头,吃了这糖,他心里的委屈便消下去大半了。
小孩子大多嗜甜,只是沈却怕他长了坏牙,因此寻常也并不纵着他吃糖,好些日子才肯他吃两粒。
“慢慢地含化了,”沈却叮嘱他,“不要一整颗全吞进去了。”
小崽子很乖地点了点头,晃着脑袋笑:“思来知道的。”
见这崽子终于安稳下来了,谢时观便凑上前道:“行了,这儿有我看着,你先回屋去。”
听他要赶沈却走,思来顿时又苦了脸,拽着阿耶的手掌揣进怀里:“我不要阿耶走!”
“抱也给你抱了,糖也给你吃了,”殿下的态度不容置否,“这三更半夜的,你要阿耶在这儿顾着你,阿耶还怎么睡?”
沈却一偏头,用那空出来的一只手配合着唇语:“我在这陪他一夜。”
小丫头这会儿还不认人,只要不把她抱难受了,谁哄着都肯,主屋里他来时便先让小宝的乳母看着了,离了他一夜,想必也不碍事。
“不成,”殿下想也不想,“你身子还没歇养好,若是过了病气给你怎么办?”
见这哑巴无动于衷,谢时观干脆道:“你若病了,再传给那丫头,三个人都病病歪歪的,到时我一人怎么看顾得过来?”
不出他所料,只要提及那小丫头,沈却便有些动摇了。小宝如今才丁点大,若是害了病,连药都不好灌,沈却年初时才听说外府有亲卫的孩子连着烧几日夭折了,因此这会儿也不敢不仔细。
“我给思来擦一擦身子,”沈却同殿下商量道,“哄他睡了再走。”
谢时观于是也稍退一步,吩咐婢子们去和盆温水进来,他不许这哑巴碰水,因此便不厌其烦地把棉巾拧了给他递去。
把身上的粘腻擦干净了,这崽子身上自然便舒坦了许多,躺在沈却怀里,没多会儿便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