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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汉卿震了一震,为什么这样简单的话,会听得人胸口如受重击。为什么以往听来,全都茫然无觉,无知无感的话,今日入耳,字字句句,叫人胸口闷得呼吸不畅。

他怔怔望着狄九,说不得话,作不得声。

从总坛到这里,那么悠长的时光,那么遥远的道路。

他凶他,怒他,管着他,戏弄他,以为难他为乐,动则就要打要杀,好几次险些真下杀手。

然而,他的繁重工作,他无声一肩尽担,他的重重责任,他默然一力接手。他懒散,他嗜睡,他不肯面对现实。他怒过,吼过,找过他的麻烦,然而,所有的问题,他都尽力助他解决,所有的善后,他的亲力为他办妥。他的许多异想天开的念头,他纵然不赞同,纵然总是反对,可一旦实施,却从来没有一次拖过他的后腿。他的很多所谓功德无量的想法,若不是这个总是第一个说我不同意的人站出来替他细细安排,妥善实施,那些也永远只是一个懒人从来不肯实践的想法罢了。

他受伤,他愤怒若狂,他受辱,他便百计千方替他讨回公道。

谁也不曾欠了谁,没有谁活该要替谁一世操心,永远尽心尽力。这一路行来,除了偶尔几次的纷争,别的事他从不过问,只管好吃好喝好休息,安安心心,毫无所觉得享受着一切,不知珍惜,不懂感恩,不解深意。

他造了一个壳,把自己深深关入其中,悄然推拒所有的危险,伤痛,恐怖之时,也无知无觉地错失了多少善意,关怀,真情。

若是有一日,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

他垂首,不能答。

若不是狄一狠狠地戮破他那层可笑的硬壳,会不会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已不在身边,他还永远茫然不知道,曾经得到过什么,曾经发生过什么?

若是有一日,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

人的生命如许短暂,若是直到那一日,直到他们永远地消失,永远的离去,他们眼中的我,依旧迷茫天真而残忍,他们最后的心情,又会是怎样的?

他慢慢地,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地牵住狄九的手,轻轻道:“那就,不要分开,好不好?”

他望着他,有些期盼,有些忐忑,也有些迷茫地说:“那就,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