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我们已超然一切之上,是谁说我们的灵与肉已再不受威胁,是谁告诉我因为我们的无限完美和强大,甚至连现代医学都已没有发展的必要了。是谁在欺骗我,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教授的话,教材里的资料,电脑给的一切数据,全是假的。
象我们这样的怪物,原来也是血肉之躯,原来也会痛成这样,原来即使连空茫无形的精神,也一样会受伤,也一样会痛。
好痛,好痛,他想要发疯,想要挣扎,想要与这天,这地,这冥冥中掌控一切的无形命运去撕打。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理智都用来束缚那因伤痛而几乎崩溃的精神力不要失控伤人,所以他控制不住自己发出惨叫,他控制不住自己生生把一整块巨大的青石用手指插着举起来,他控制不住四溢的真气,在身旁形成恐怖的旋风。
所有人看到他剧烈颤抖的身体,所有人听到他疯狂至极的惨叫,所有人看到那坚硬的巨石,就如泥石碎瓦般被他的劲气震作碎片。看到他因为昏乱下不懂运气护体,以至于双手十指,血肉模糊,几不似人指,没有盔甲保护的脸上,更被飞裂的碎石,割得血痕道道。
有人发出比他更凄厉的惨叫,有人掩面不忍看,那么多百战沙场的勇士,竟有不少人根本站立不住,或一跤坐倒,或曲膝跪下,有人低头掩目,然泪竟已流不出。有人愕然张口,却已讷讷不能言。
可怖的劲风中,风劲节身边的行刑手被劲气横扫出一丈有余,直晕了过去。却偏偏还有人,不顾生死地冲上前。
是小刀和王大宝第一时间,双目尽赤不顾死活地冲过来,而这个时候,负责维持秩序的那些士兵们,没有任何人记得要去拦阻。
然而他们根本无法靠近风劲节,还没冲近他身前三尺之地,就被他那狂乱中四下胡乱挥舞的双手中的劲气,遥遥击得倒飞出去,砰然落地之时,手足痛不可当。二人还挣扎着起来,想再冲过去,然而一人踉跄几步,终究倒地不起,一人在地上拖着爬了几步,还是吐出一口血,再也动弹不得。
风劲节隐约知道自己伤着人了,却不知道伤害了谁。痛得如此厉害,仿佛头颅被撕裂,身躯遭焚毁,胸膛被戮烂,心肝绞作尘。
可是,心中为什么恨得这么深,恨得想要戮穿这天,击毁这地,毁灭一切让他承受痛苦的人,撕碎这人世间所有的不公,粉碎掉身旁任何人事物。
然而,又清清楚楚地知道不可以,这里,到外都是他的下属袍泽,到处都是他的战友伙伴。他不能再伤人,只能控制,只能努力。
可是,实在是太痛了啊,痛得如此,如此,如此之让人无法承受。
不能再继续了,不能让所有人再这样眼睁睁看他受折磨,不能让卢东篱再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受折磨,不能让自己再这样受折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忍受多久,还可以控制多久,他只害怕下一刻,自己最后一丝理智也会烟消云散,然后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就此爆发出来。
让这一切停止吧?他迷乱地想着,可是痛得太厉害,神智太昏乱,他甚至忘记了最简单的自杀方式。
他迷迷茫茫地把满是鲜血的手指反插向自己的胸膛,银甲挡住,便戮破银甲,肌肉挡住,就扎穿肌肉,骨胳挡住,就撕裂骨胳。
骨头断折的声音,血肉撕裂的声音,鲜血激涌的声音,和他疯狂的,昏乱的叫声响在一处。随着正面护胸被生生扯裂开来,整个银甲从他身上跌落。他的双手带着自己的血肉,带着被戮穿的银甲,在空中分开两半,整片护胸,先是散成两块,然后,被震成碎片。然后回收,继续用十指去一点点撕拦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