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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贞眼睛不好,已经很有一段时日了。

她多年牵念卢东篱,人前虽然可以贞静从容,但终是积郁于心,夜深人静时,几乎夜夜以泪洗面。视力便渐渐模糊了。

然而她如今已是贵夫人,女工针指之事,已不需去做,且卢东篱不在,她也无心于此。再加上她又是未亡人的身份,平时极少四处走动,接见访客亦少。所以,视力虽然下降,她却也还不至于因此失仪。在卢家,真心关怀她的人少之又少。她不说,也就没有谁发觉她的视力已是远不如前了。

虽说伤心忧急长年垂泪的人多会伤目,但是通常也要等到年纪大了才爆发出来。苏婉贞的眼疾本来拖个十几二十年也没有问题,可赵王的手下为了造成她重病的假象,竟然对她下毒,这隐患的病症,因为剧毒侵袭而被提前引发,让她的视力在短时间内,便几乎完全损毁。

早在数日之前,苏婉贞就几乎完全看不清东西了。昏昏沉沉中,还一直有人不断在追问她卢东篱是生是死,现在何方?

她虽然神智迷乱,陷于黑暗之中,却仍旧本能地记得要保护自己的丈夫。无论是昏迷之中还是短暂的清醒之时,都没有漏出一句要紧的话。保护她的丈夫,保护那个秘密,已经成为她的一种本能。就算失去眼睛,失去神智,失去清醒,当年小刀曾告诉她的话,她也绝不会泄出一个字。

每次短暂地清醒时,无论处境怎样迷乱无助,她都尽量表现得镇定平和,只有在晕迷软弱时,才会不知不觉呼唤着丈夫的名字。无论那些宫中高手如何引诱追问,也都属枉然。这个柔婉的女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坚定,让一众大内精英遭受了挫败。

而现在,在一片也许必将永恒的黑暗之中,她也能以尽量从容平和的态度,用最简洁的几句话,来交待自己的眼疾。

风劲节听得神色渐渐沉重起来,内心颇为自责。他早该想到这些年,苏婉贞的日子过得有多么艰难苦痛。如果他不是一直以来,诸多顾忌,而是早一点让他们夫妻团聚的话,苏婉贞也不用多受这等苦楚。如果他能早一点来探视她,苏婉贞的眼疾,也绝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待得苏婉贞平淡地说完之后,他才小心轻声问道:“夫人,我颇擅医术,可能容我冒昧……”

苏婉贞微微一笑:“心不正,意方邪,医生与病人之间,何来男女之别?”

风劲节倒是不奇怪她会这样回答。她本来就是洒脱不拘之人,当年她便可以大方从容,接受他这个男子送的全部首饰。虽然他是丈夫的好友,东西也是由丈夫转交,说出来也够惊世骇俗了。所以对于现在他这个“曲道远”,她自然也不会拘泥那种无聊之事。

既然得她同意,风劲节自然也就放开手脚,倾身过去,在极近的距离,十分仔细地查看了苏婉贞的眼睛,又不断指示苏婉贞转动眼睛,或极力左右上下地望,以此观察眼睛的变化。又再细细询问了苏婉贞眼疾的发展经过,再重新为她把脉,神色终于慢慢轻松下来。

“夫人的眼疾不算严重,只是身体太弱,又受毒力所侵,才发作得厉害罢了。”他心下释然,倒觉得赵王的这番阴谋手段施得居然也有好处。如果不是这次变生意外,逼出自己来,自己还不知道会和卢东篱在那个山窝子里浪费多少时间呢。一方面卢东篱的残疾治不好,一方面苏婉贞的眼睛也一直恶化,到最后无药可医,可就真个聚九州之铁难挽此恨了。

现在嘛,别人肯定是治不了苏婉贞的眼疾的,但他是谁啊?且不说他的医术,这次从小楼出来的时候,为了治卢东篱的眼病,他可是将手头上所有能带的,他自己调配提纯的那些治眼睛的超时代药物全带出来了,没想到卢东篱没用上,苏婉贞却用上了。

他微笑着从袖中掏出药水来:“我这里有一种药,夫人只需每日用这药水洗眼睛,不出两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