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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地只觉清风入怀,一阵舒畅。燕凛起了身,推着轮椅在百花中徐徐散步,笑道:“容相如今可放心了,不用再吃不好睡不着,整天替我操心劳神了吧?”

容谦干咳了一声,脸色居然有些发红,其实最近这几天,他心思重重,固然是因为方轻尘要来,但多少也有些别的杂念,不过这些事啊……咳……与坦白无关,与信任无关,反正是绝对不太好对燕凛说的。

好在这时燕凛是在后头推着轮椅走,没有看到容谦的脸色,倒也并未查觉有什么不对,只轻轻地同他说些闲话,又讲些小皇子如何爱哭,睡觉如何如何不安生,累得他怎样怎样辛苦的话。

容谦听得只是低笑,轻轻地笑答:“你以前,比他还要麻烦,我整日都要抱着你,稍一松手,便是大哭大叫。可怜我别说是批阅奏章,就是上朝理政,也不敢把你放开。这边和满朝文武讨论国事,那边你就尿了我一身……”

燕凛听得脸上发红,心中倒不十分相信自己幼时能有如此顽劣,只是这事也只能由着容谦一张嘴随便说,又找不出什么人去与他对质的,只得干笑两声,硬着头皮当没听到便罢。

好在容谦也十分给他面子,不再多说英主雄君婴儿时的笑话,只絮絮叨叨叮咛他如何照料孩子。

燕凛安静得听着那个曾经掌控一国的盖世人物,如今唠唠叨叨同他讲育儿经,心中一片温柔。

当年燕宫中处处杀机,容谦不得不时时护他在旁,凡事亲力亲为,既当爹又当娘,还要当老妈子当老师,如今国家安泰,宫中顺遂,这些照料孩子的细微小事,哪里用得着他这个皇帝亲自去做。

然而,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想象着许多年前,容谦就是这样一点点护他周全,呵护他长大,那可以握笔批乾坤,执剑卫江山的手,笨手笨脚给他换尿布,喂奶,拍着他,哄着他,让他睡觉,一点点由拙劣到熟练,每一个细节,甚至都可以清晰地记到今日。

于是,帝王的雄心豪情,都在这百花清风中,慢慢地柔作了春水。

容谦说了半日,没听他哼半声,不觉回首道:“你想什么呢?”

燕凛定定看着他,柔和地笑,轻轻道:“我听着呢,容相,我虽不说话,但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着,我都记着。”

容谦见他神色出奇地柔和,倒是怔了怔,忽得一笑:“算了,人啊,不服老不行,人一老,就唠叨多事,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些事,你原也不用多听多记的。”

燕凛黯然,看他这有些病骨支离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想着他那带着淡淡笑意自嘲已老的语气,心中一阵酸楚。

他的容相,把一生所有的光华,所有的青春,所有的美好,都为他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