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起那棵藤的断裂处看了看,根已经被人挖走了,但看枝叶这势头,根应该也小不了,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一棵藤在地上能爬得多高,就意味着它在地下扎的有多深。这些藤看似柔弱,却会深深勒进树干里,争夺树的养分,一棵新生的藤能在一个夏天里把一棵百年老树缠死。这种东西没有强健的枝干,也没有能遮风避雨的蓬盖,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山里本来不占什么优势,但是你看,山上几乎到处都是它们的踪迹,蔓延成片,生生不息。”
阿恒开心了,“你是说,我跟这些藤一样坚韧不拔?”
我回了个白眼,“我是说,你跟这些藤一样缠人。”
阿恒突然贴身蹭了过来,离得极近,将将就要贴到我身上。我往后退了退,阿恒又紧跟上来,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我也没缠别人,自始至终缠的只有你一个。”
退到最后再无可退,我擎着腰撑着,腰都快断了这人还不见动作,只能出声道:“还走不走了,再在这儿耗下去天都要黑了。”
阿恒这才挪了挪屁股离开。
我刚起到一半,阿恒又突然回过头来,“这里离山顶还有多远?”
我险些怼到他脸上,只能再一撑,腰上一酸,往后一仰瘫倒在地。
阿恒愣了愣,笑了:“你这是要干嘛?光天化日的,被人看见多不好。”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半晌后歪着头也笑了。
“让你躲我,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还能对你怎么着不成?”阿恒伸了只手下来。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触到了我的笑点,笑的全身都软了,递了几次才把手递到阿恒手里。
阿恒一使劲,天空、树叶、光晕流转,整个人被从地上一把拉起,最后落入眼里的是阿恒那张脸。
那张脸上眉眼本是锋利的,却又因为含着笑显得多了点柔情。就像井底下飘忽的那一点光,明知道会陷下去,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伸手碰一碰,摸一摸。
阿恒脸上倒不像他其他地方那么热,有点凉,睫毛从掌心呼扇划过的时候又有点痒。
阿恒唇角微抬,话里却带着几分委屈,“你看,我都让你碰,想碰哪儿碰哪儿,也不会天天炸毛。”
我笑笑收了手,打拂了一下身上的枝叶泥土,“走了,不然天黑就下不去了。”
再往上路越来越难走,乱石林立,树木渐少,这边属于向阳坡,又是迎风坡,石头风化的厉害,稍一不慎踩空了,身下就是万丈深渊。
“不管怎么说,对山还是要有敬畏之心。”我边爬边道,“它存在了那么久,见过那么多的人和事,泽蔽着一方水土,养活了山底下那么多的人。就冲这一点,他就值得被人们尊重,要是没有这座山,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活计能养活自己”
“我没有不敬畏它,我倒是还挺感激它的,”一块坡度挺大的石壁,阿恒先上去,回头又拉了我一把,“要是没有这座山,你就挖不到那棵山参,那我就不能在柳铺集上遇见你了。如果认识你算命的话,那我姑且信它一回,它给的那一点施舍我抓住了,不过以后的路我还是要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