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一是大雪,一大早天色就阴沉着,墨色打东边卷过来,眼看着就是一场大雪将至。
这雪下起来就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阿恒在后院劈柴备用,我则忙着把院子里的几棵小白菜都拔出来挪到柴房里,天越来越冷了,地里的东西也放不住了,再不处置就该冻烂在地里了。
没成想这样的天气里竟还来了两位稀客。
我刚把两棵白菜搬回房里就见那两个人在院门外站着,其中一个是当日柳铺集上那个衙差,还有一个我没见过,但看样子也是一身衙差装扮,他们应该是一伙的。
见我出来先前那个衙差立即冲我挥手,我稍微愣了愣才动身上前。
“是你啊,”那人认出我来,冲我笑一笑,脸上那个梨涡一动,“我就说咱们有缘,没成想在这儿遇上了。”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们这是?”
回我的是另一个衙差,这人看着就不像个好相与的,高高瘦瘦板着张脸,公事公办道:“官府巡查户籍,你姓甚名谁?年几许?家里有几口人?”
我心里紧了紧,低着头小心回道:“小人柳存书,年十七,家里总共四口人。”
那个高个子衙差在户籍册上勾下了“柳存殊”三个字。
如今大周国力鼎盛,户籍制度严格,县令负责对自己辖区内的百姓造籍登记,每隔三年还要核实修订,所以要想在一个地方长久待下去,没有户籍是万万不能的。
当初我刚来到这里时手头还有几个钱,买通了登记户籍的一个老书吏,这才有了户籍,只是没敢用真名,偷换了一个字改做“柳存殊”。
“我认得他,他跟我是柳铺老乡,家里还有三个不满十岁的弟弟妹妹,”先前那个衙差对着那个高个儿衙差摆了摆手,又冲我笑了笑,“是吧?”
“……是。”
“谁问你了,你别打岔,”高个儿衙差不耐烦地继续翻着手里头的户籍册子,接着问我:“我看这上头记载,你祖籍并非这里啊,是在延合七年才到的柳铺?”
“是,”我拱手回道,“那年家中突逢变故,就剩我一个人了,我来此投奔亲戚,不曾想亲戚也已经离开故籍,我走投无路之下就在这儿落户下来了。”
“方便问一下你家里是什么变故吗?”
我轻轻抿了抿唇,这人问得这般详细不会是已经对我起疑了吧?正在犹豫怎么作答,先前那个衙差却开口了,“你这人有没有点同理心啊,人家都说了突逢变故了你还追着问,岂不是又勾起人家的伤心事了。”
高个子衙差忿忿咬牙:“滕子珺你这是妨碍公务!”
“你的公务是打听人家的私事吗?”那个叫滕子珺的衙差不咸不淡白了他一眼,又冲我笑道:“我们就是过来核实一下户籍,顺带看看你家里有没有符合条件入伍的人。你既然还有三个不足十岁的弟妹,那自然不在我们的征招之列。”
我冲人拱拱手,“多谢官爷。”
“今日怎么没见你那个表姑母家的弟弟?”
高个子衙差没好气道:“他不是说自己没亲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