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一半看到房门外攒动的人头又怯生生止住了步子。
景行止对着大狗子迎头跪下:“臣景行止,奉旨接殿下回京。”
回京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五,重兵押送,队伍所到之处平民禁行。
像我这等身份原本该用囚车的,但阿恒却执意与我在一处,当然在景行止看来阿恒擅拦钦差、抗旨不遵,也不介意将自己儿子一并装进囚车里押回去,奈何大狗子和小莺儿也哭着喊着要跟我一块,最后实在是找不到这么大的囚车,景行止只好作罢。
于是在景行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照之下,阿恒把我安排上了平稳舒适四轮马车,怕我受不住颠簸马车里铺满了柔软的绣衾,怕我冷更是塞了十几个汤婆子进来。如此排场只怕比御驾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阿恒却没有这等待遇,景家的男儿没有坐马车的,哪怕是断了一条腿也得骑马。可即便上了马阿恒也是守在马车旁,景行止借机命令阿恒守卫这辆马车,片刻不得离身,任谁也不准靠近一步。
暮色渐冥,我掀开车帘想问问阿恒的伤势,却跟不远处的牛角山打了个照面。
隔着一片纷飞的细雪,两座山头立于摇曳的万家灯火与苍茫的薄暮之间,遥遥相对,相看两不厌。
我忽然生出一种悲怆的情绪来。
我曾在这里尝遍了这辈子最长的苦难,行过最难的路,也熬过最寒冷的冬夜。
却也是这里,让我有过一段最安心快乐的日子。
经此一别,我恐怕这辈子也回不来了。
—上卷完—
下卷 少年安得长少年
第125章 除夕
那一年的除夕夜是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过的。
白天照旧赶了一天的路,临近傍晚才在一片河滩上安营扎寨。
在马车上颠了一天我这会儿什么胃口都没有,让小莺儿扶着准备出来坐了一会儿,一下马车,便于正在安排布防的景行止打了个照面。
跟着走了几天我也差不多摸清楚了景行止的行军规律。沿途有驿站的时候就住驿站,没有就找一片开阔的地方就地扎营。绝不扰民,也绝不会取平民百姓的一茶一饭。哪怕如今河对岸就有一个村子,站在河滩上就可以看见对面点点烁烁的万家灯火,阖家团聚的年夜饭香气顺着河岸飘过来,这支队伍里的人却完全无动于衷。景行止身为一军主帅,跟手下的士兵们席地而坐,抱着手里的硬干粮开始啃。
“玉哥儿,玉哥儿?”小莺儿叫了我两声才把我拉回神来,问我:“你看什么呢?”
我摇摇头把目光收回来,忽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这些年,我憎恨景行止,害怕景行止,到底有没道理?
身为主帅,他镇守一方,战无不胜,将士们对他可谓是心悦诚服;身为臣子,他忠君护国,替君平叛、清剿余孽本就是他职责所在;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他持身公正,体恤民情;身为一个父亲,景肃景策各个出类拔萃,还有阿恒……若不是因为我,上阵父子兵,必也能成就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