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欲行千里,当以跬步积之。如今想起来,只觉得恍如隔世罢了。
穿过学士院,便见东边阑槛旁站着两个人正在高谈阔论,一看见我俩立即噤了声,两双眼睛打量过来,好奇里边又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俞大成停下冲两个人拱了拱手,那两人就当没看见一样,结伴走了。
我看着两人的背影开口问道:“毕之兄,他们这是?”
俞大成摇了摇头,“没事,不用管他们,咱们做好自己的,于心无愧就行了。”
我点点头,看上去这个俞大成在翰林院里也不怎么受待见,好在人通透,跟他一起共事倒也不算无趣。
俞大成一直把我带到了翰林院最角落的一间房前,这间房紧贴着东宫墙,阳光照不到,如今正笼在一团阴影里。俞大成指着正中间的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冲我道:“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坐衙的地方了。”
那副牌匾跟门口翰林院那三个大字就没法比了,一块毛边都没磨平的木头板子,上头用行书写了三个字——“四当斋”。其实这字写的不错,字迹入木三分,只是有些墨色在木头间隙里晕开了,这才显得潦草了些。
可惜没有落款。
“甭瞅了,我写的,”俞大成抬手推开了房门,一股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明明已经阳春三月了,一进房间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里头的阴冷劲儿像是从地底下渗出来的。
这房里没别的东西,并排而立的四张大书架,上头一摞摞摆的全是书。
“这里本没有名字,堆的竟是些佶屈聱牙文章,平时很少有人来。后来我接管了这里,就找了块木头牌子给它取了个名字。”
我抱着胳膊搓了搓起来的鸡皮疙瘩,问道:“为什么叫四当斋?”
“四当者,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1,”俞大成一边说着一边开窗透气,哪怕现如今阳光还照不进来,但外头到底是比屋里暖和一些。
“这些都是我的友朋琴鼓,更是我的衣食父母,所以我对这些书心存感激,一定得把他们照顾好了,你坐吧。”
俞大成指了指屋里唯一一把椅子让我坐,我摇摇头示意自己要四下看看,俞大成便自己拖过来坐下来。刚要落座,只听“咚”的一声,那把椅子四分五裂,俞大成一屁股栽到了地上。
紧接着我就听见窗户外头一阵掩不住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1四当的出处——《藏书纪事诗·尤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