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睁眼是被扒光草木的山丘,下面是深不见底的煤矿,又闷又热,不仅身上,头发上,可能连肺里都是黑色粉末。

再干下去,他得死在这个地方!

太苦了!

程大海吃不了这个苦。

但他这些脸上沾着煤灰的工友都甘之如饴,一个比一个平静接受这个工作,他们卖力,留再多混合着碳末的汗都能笑着吃下饭。

监工对待他们跟对程大海完全不一样,还能跟这些人有说有笑。

对着程大海,要是不顺气了,就是一鞭子,可以疼好几天。

“这里好,只要卖力气就能挣钱!”混熟后,程大海勉强可以听懂几句方言,跟他睡得最近的黝黑精瘦青年拿上老式铝制餐盒排队打饭。

今天中午吃的是白米饭和油渣炒白菜,灶台边上还放了盐巴和酱油,可以自己调味。

程大海光是看到菜色,胃里就开始冒酸水了。

但不吃就得挨饿,为了不碰到油腻的铁锅边,程大海用饭勺把边上的米饭挖开,就挑最里面的米饭,炒菜也是尽量只挑油渣,那蔫了不知道多久的白菜棒上还留着点土色,他吃不下嘴。

“别挑了,你挑剩下的谁吃?”排在程大海后面上了年纪的大哥看不惯。

程大海瞟一眼监工,暗骂了声晦气,把打菜勺扔回铁盆。

吃完饭能歇几分钟,再乘着露天升降梯下矿。

程大海就跟不识字的精瘦青年熟一点,也常跟在他身后干活。

“这里,离人多的市集远吗?”程大海不止一次问青年。

“远!我就跟着我二哥去过一次,我也不识路。”青年对着程大海咧嘴一笑,他一笑起来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

“你就甘心在这破地方一直呆下去?”监工不下矿,也就这时候,程大海能跟人多说些话。

跟这些在矿里干苦力的男人比起来,程大海有优越感多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大城市出来的人,见过世面,跟这些字都不认识的人不一样。

“你跟我回去算了,我给你介绍工作。”程大海第一百零八次说起这话。

“不成,我签字了不能走,我不识字,去城里也找不到活。”

程大海啧了两声,这时候,突然对面洞里传来巨响。

青年慌张:“好像洞塌了!”

接着,更严重的塌方声音传来。

程大海知道干这个活很危险,没想到真能让他遇到塌方的事情,一下子乱了手脚,慌不择路在矿洞里跑。

“你别着急,不一定会踏到我们这边。”青年一把拽住程大海。